木棉市一家高端杭帮菜餐厅的一间包厢里，餐桌上的菜还剩一大半。两人聊着天，没怎么动筷子。
“守护者？听起来很伟大。”说着，安德罗已经把碗里的鱼肉拌饭给全部吃完。
他不得不承认，对比鹤玉先生几百年的痛苦，自己的痛苦只不过是一时的。
在时间这个赛道里面，没有人可以跑赢岁月。
是什么让眼前这位男人下定决心，让自己死后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英灵”？安德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可以确定一点，鹤玉先生经历的痛苦远比他要沉重得多。
“下次再说呗，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能坐在这里闲聊，我会好好和你分享下我的故事。”宁永致清浅一笑。
“你有能力杀死那个恶魔吗？”安德罗虽然对他不抱有希望，但心里还是好奇着。
宁永致从行囊里取出一把长剑，轻轻搁在餐桌上。剑柄嵌着祖母绿宝石，剑身修长笔直，约莫一米多长，刃身铸着黑玫瑰花纹，透着股冷冽的雅致。
“这是什么剑？”安德罗目光沉沉落在剑上。
“[祖母绿之剑]，也叫[恶魔之剑]。”宁永致擦拭一下剑，“它来自波斯神话，传说这把剑属于所罗门王，是唯一可以狩猎恶魔的武器。”
“恶魔之剑”对魔宝具，能不可逆转地一击必杀魔物。魔物魔性越强，斩杀伤害就越高。
在波斯神话里，女巫之母、长角恶魔富尔德·泽利曾以咒语加持自身，令躯体免疫一切武器攻击，却唯独对某把剑忌惮不已。
“你打算用这把[宝具]来狩猎恶魔吗？可你该知道，对方还有结界宝具[玫瑰终焉之盾]。”安德罗说。
“我手中这把「恶魔之剑」，虽然对魔物有特化的斩杀效果，却唯独被防御魔法克制。”宁永致语气带着无奈，“花之圣女有结界宝具，这确实让我头疼。”
“那是自然，”安德罗耸了耸肩，“恶魔没有那么好对付。”
“我已经表明态度了，不管你选哪条路，我都会和恶魔厮杀到最后一刻。”宁永致收起恶魔之剑，放回行囊里。
“很不错的漂亮话！”安德罗不由得想为他鼓掌。
“你的选择是？”
“依旧不会变，我确实是个混蛋，一个可以为了世界杀死妻子的混蛋丈夫。”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如果连太太的死都换不来世界安宁，恶魔仍在肆意屠戮呢？”宁永致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深沉，“命运又要逼着你在女儿和世界之间做选择了。”
安德罗猛地怔住了。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心里头一直躲着不去想。他想起妻子生那两个宝贝女儿的情景，俩孩子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天使似的。
棉小玲和棉小珑两女孩很可爱，姐妹俩打小就黏糊得不行，去哪儿都手拉手。她们眼睛亮得像含着露水，说话奶声奶气的，心里头没半点儿杂事儿。
“我宁可不要世界!”安德罗目光倏地飘向窗外，“小玲她们还太小了，我再混账也不会把孩子当成工具，到时候灵玉小姐会把她们俩平平安安送到你们那边的世界去。”
父爱让他不得不妥协，在那两个天真无邪的女孩面前，他不得不放弃正义的理想。他做不到像卫宫切嗣一样心狠，更舍不得让两个娇滴滴的宝贝女儿去碰什么宿命。
安德罗心里明白，两个女儿要是没了一个，另一个肯定受不了，说不定还会跟着寻短见。
“灵玉小姐要带您女儿逃走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不？”宁永致问。
“除了我爱人，没有人知道，就连灵玉小姐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我爱人要嘱托她办这件事。”安德罗摇摇头。
“这是你作为父亲的最后一份自私了吗？”
“小玲和小珑她们接受不了那样的命运，跟白白送死没啥区别。如果能让她们在异世界里面躲起来，我这个当爸爸的也算死得心安理得了。”
“作为丈夫，你做得确实混蛋。但作为父亲，你还算挺合格的。”宁永致嗤笑一下。
“换做是以前的我，我肯定眼都不眨就把感情扔了选世界了。”安德罗端起酒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茅台，“但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安德罗已经爱上了这个家庭，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死掉，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像伊莉雅一样接受自己的命运。在世界毁灭之际，最少也要让棉小玲和棉小珑逃到另一个世界躲起来，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自私的选择。
如果靠牺牲女儿来来保全天下，她们是成为了“正义的伙伴”，可又有谁来当这俩丫头的“正义的伙伴”呢？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宁永致问。
“请说。”安德罗回答。
“太太和你的那两位闺女，她们究竟是人类？还是人偶？”宁永致问。
“她们不属于人类，”安德罗沉思一会后，继续说:“但也不是人偶。”
“那她们是人造人吗？就跟伊莉雅那样？”宁永致一想到爱因兹贝伦一族，尽是人造人。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们，自诞生起就被赋予使命，纯粹地执行着，哪怕被创造者抛弃、被时代遗忘，仍坚守着最初的制作意图。可当人类无法忍受这份纯粹，她们的价值，她们的“生命”，便走向了尽头，无一例外都沦为了命运的“杯具” 。
“她们身上的谜团至今都很难解释清楚，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估计只有我们魔术协会初代会长棉婉姗。”安德罗叹了一口气，“可惜的是，三百年前她在英国就牺牲了。”
宁永致将那本《凋零圣女》放在木桌上:“那你看看这本书。”
安德罗抄起那本书，在手里飞快地翻了几页，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许久，他合上了那本书:“这本书从哪里来的？”
“它来源于我们世界中一个叫 [剑道南] 的地方。”宁永致说。
“棉会长是从你们世界的剑道南来的，这点不假。”安德罗眉头微皱，“可我们从未听说棉会长说过自己是被[凋零之花]孕育出来的。我想问，你能确定这本书记录的内容是真实的吗？”
“剑道南是人类的另一处聚居地，按理说他们的地方史书不该有假。但....他们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事情。”宁永致也对这《凋零圣女》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
剑道南与曦望城交情方面算不上有多友好，但剑道南完全没必要隐瞒“凋零圣女跨越时空追杀花之圣女”一事，难道这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有靠做梦预知事情的能力吗？”安德罗不禁感到好奇。
“这话倒是不假，但梦境通常情况下难以控制，往往是浑浊模糊的，我能看到的信息非常有限。”宁永致顿感无奈，“多数情况下，我需要凭自己的主观判断去回想梦里发生了什么。”
梦本来就是又随机又零碎的。里面的内容大多是大脑潜意识里存的东西，七拼八凑就成了各种各样的梦。
比如你今早看了《熊出没》，看到光头强用电锯追臭狗熊，下午随手吃了根香蕉。这些日常不起眼的事，大脑不会主动存档，但会悄悄存在潜意识里。
等到了晚上做梦时，大脑可能把香蕉和电锯拼在一起。你突然梦见一根举着电锯的香蕉追着自己跑，荒诞又离奇，其实就是潜意识把“电锯”的画面、“香蕉” 的形象随机组合。
“根据我们掌握到的信息来看，”安德罗指着书上的“神稚儿”三字，“魔术师大多都会尊称棉会长为[神明的女儿]，但她一直否认这一称呼。”
“为什么？”宁永致问。
“棉会长没有说明其中的原因，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根据前人记载，她认为自己只不过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罢了。”安德罗说。
“被制造出来的工具？棉会长会不会像爱因兹贝伦的羽斯缇萨那样，本身就是人造人？”宁永致感到好奇。
爱因兹贝伦家族擅长制造人工生命体。
该家族制造出了羽斯缇萨等众多人造人，羽斯缇萨成功重现了第三魔法。此后爱因兹贝伦制造的人造人全部以羽斯缇萨为基准，包括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小圣杯爱丽丝菲尔，以及第五次圣杯战争的小圣杯伊莉雅斯菲尔等。
如果单纯只是人工生命体，但为什么棉婉姗会掌握凋零之力？
“你问我？我也不可能知道，我又不是你们世界的人。”安德罗耸了耸肩，“但可以排除人偶的可能，因为人偶做不到如此精密。反过来说，棉会长的构造比人类更复杂。”
“还有更多信息吗？”宁永致问。
“让我想想.....”安德罗沉吟数秒后，“我听我爱人提过，她妈妈棉景姗生过很多孩子，但好多刚出生就化作粉末消散了，最后只有她平安出生。”
“凋零？”宁永致感到吃惊。
“那是因为棉景姗与人类在生理构造上存在本质差异，用生物学的角度来解释，这是生殖隔离机制作用的结果。”安德罗说，
“再具体点解释就是她拥有一种独特的[凋零回路]，与她交配的魔术师仅有[魔术回路]，两种不同的回路在胚胎中融合时会产生排异反应，紊乱的凋零之力会瞬间摧毁胎儿生机。”
“那你和太太？”宁永致意识到这一点。
“我和我的爱人很幸运，两个孩子都平安出生了。”安德罗心里暗自庆幸。
宁永致回忆起生物学知识。尽管了解不深，但仍记得基础概念:不同物种间的交配会存在一定的生殖隔离，这就会导致没有后代或者后代夭折，更有甚至是直接变异。
这一点就很好排除了棉婉姗是人类的可能，而她的后代自然就是带着人类血统的“混血种”。
“你们那边世界的花能够孕育出像人类一样的生命体吗？”安德罗回想起那本《凋零圣女》提到过的一点，棉婉姗是[凋零之花]孕育出来的[神稚儿]。
“像人类一样的生命体吗？精灵算吗？”宁永致说，“灵玉小姐就是[虚无之花]孕育出来的生命体。”
“有外界干预吗？”安德罗问。
“精灵作为死亡神明伊莉冥娅的眷属，从创造本源的意义上讲，祂便是所有精灵的母亲。”宁永致突然间意识一点。
创造生命体是神的权能。花是不能凭空孕育出像人类一样的生命体，再加上棉婉姗特意强调过自己只不过被制造出来的工具罢了，最后还有剑道南隐瞒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