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港山谷的宁静,被一声响彻夜空的汽笛所撕裂。装甲列车行驶发出的节律与避风港平静的田园生活格格不入,列车就这样带着丝毫不掩饰的压迫感,穿过了横跨峡谷的桥梁,驶入了足以居高临下,俯视整个旧避风港小镇的车站。
我竖起耳朵,很快确定了那出自我们工业区军工厂的响动:“这声音……是汉莎的军列。”
相比普通的运输火车,行驶缓慢的装甲列车造型更臃肿,两侧向外倾斜的平头梯形车厢显得“脚重头轻”。这样的设计,为的是提供一定装甲防护的同时,即使遭遇轨道被破坏的路况,也不至于脱轨翻车。甚至车头还能通过放下备用履带,缓速通过破坏区域。
“那辆列车……看起来好亮。”夏尔莎说。
“核弹?!”雪莉爱菈盯着夏尔莎的指向,迟疑的看着我,小手不禁紧紧握住我的手心。
夏尔莎摇了摇头:“不,像是很多小星星挤在一起,非常亮,比导弹更亮。”
“那就是核原料?”
叶芙蕾娜看了我一眼,用眼神询问着我是否知道内情,我茫然的摇摇头。
除了在修复桥梁时对承重做出了有些异常的高标准外,我对今晚发生的事没有什么头绪。在前线战局急需扩大战果的情况下,一辆汉莎军列出现在旧避风港,而且我对此毫不知情,不由得令人心生紧张。
“……这里是新避风港和汉莎的管辖交界处,既然列车能开到这里,至少证明它得到了汉莎和开拓者的许可……”
叶芙蕾娜说。
就在这时,我腰上的便携通讯器响了起来。那是我和斯雷因上校的军方专线,不久前我才刚在小镇里架设好天线。
放下通讯后,没有多解释,只道:“……叶芙蕾娜,雪莉爱菈。我们去车站。魅音,你带夏尔莎回营地。”
“发生什么事了?”雪莉爱菈问。
“莱昂哈德执行长官要见我们。”我简单的说。
抵达车站时,斯雷因上校的精英部队已经在周围警戒,令我疑惑的是,车站的开拓者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撤走,一个新避风港的人也没有。
从夏尔莎的描述中,我很确定这辆装甲列车里装载的东西是核原料。那么莱昂哈德在列车上亲自押运也就不足为奇了。只不过执行长官是出于什么考虑,才将核原料置于此处,目前还不得而知。
沉重的列车车门在液压杆的支撑下缓缓向两侧升起,像展翅的大鹏。一个高达魁梧的身影,身披一套黑色的军装从装甲列车上出现,即使在列车站台两侧装备着利维坦外骨骼的改造战士的对比下,来者也堪称鹤立鸡群,正是莱昂哈德——现今汉莎议会的执行长官,军队的最高统帅,也是整个国家的元首。
见元首来到,斯雷因上校和所有无畏队成员整齐划一的敬礼,威严又肃穆。
莱昂哈德的脸上带着一丝来自恶土的沧桑,不过眼神依然锐利如鹰,他向着警戒的数十无畏队员回以军礼,眼神扫过人群,瞬间就定格在我和我身边的叶芙蕾娜,雪莉爱菈身上,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执行长官!”我们走上前,认真的敬礼。
“杜戈尔技术军士,看来你们在这里修整的不错。从汉莎到新避风港的列车线路畅通如新,多亏了你们的努力!”
莱昂哈德一挥手,示意我们登上装甲列车。见雪莉爱菈心里还泛着嘀咕的样子,他特意又做了一个友善的“放轻松”手势。
装甲列车的车厢里充满了军人的简洁,顾不得坐下,我便问:
“长官,您这是……”
“列车上装载着三十吨阿斯加德标准丰度的核原料。为了配合我们的作战计划,新避风港真心实意的提供了医疗支援和情报共享,为了策应前线进攻,恶土各地的反抗军也付出了许多牺牲。我身后的核原料,就是承诺给新避风港方面提供的‘报酬’。”莱昂哈德说。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斯雷因上校先我一步,直言不讳的提出疑议:
“元首,现在就把核原料交给新避风港,是否太过冒险?内部的叛徒刚刚被清理,难保有漏网之鱼。没有任何情报可以保证我们的盟友没有受到敌对势力渗透。”
“正是因为冒险,所以我才招来你们。汉莎现在需要向开拓者展现足够的诚意和力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盟约的坚固,让恶土上所有仍在观望的定居点和势力毫无顾忌的投向我们这边。”
莱昂哈德说到这,突然话锋一转。
“然而,我们把这份‘厚礼’交给开拓者,显而易见的伴随着风险。所以,汉莎需要一位了解技术内核,对祖国足够忠诚可靠的精英,来接替望月朔曾经的地位。作为国家的观察员,全权负责监督开拓者如何使用这批核原料,一旦出现任何异常,观察员就是祖国安危的守护者。”
车厢里死一般的沉寂。我们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莱昂哈德朝我面前走了一步,巨大的气场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他放低了声音,用沉稳的语调对我道:“杜戈尔,我希望你能代表汉莎,出任驻留新避风港的核原料观察员。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的能力、忠诚和勇气,这些天我都看在眼里。毫无疑问你能胜任这一职责!”
我心中一动,瞬间就明白了莱昂哈德话中的含义。
只要我接受这份观察员的职务,便代表着今后直接对元首本人负责,成为贯彻他权力和理念的重要一环。看似不起眼的观察员,在恶土两大势力之间,无疑将扮演一枚举足轻重的“钉子”角色。
这个职位责任重大,但回报也是难以想象的!一旦我同意,就等于成为了莱昂哈德的心腹,在整个国家的权力几乎都被他总揽的现在,这意味着权力、地位、资源……眼前,莱昂哈德伸出的橄榄枝,是所有汉莎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一个一步登天的阶梯。
我沉默了几秒,用眼神的余光分别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叶芙蕾娜和雪莉爱菈,然后抬起头,对莱昂哈德道:
“长官,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但我认为,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位!”
我与莱昂哈德四目相对,没有继续往下说……
空气再一次的凝固,莱昂哈德像预备捕食的猛兽般,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我许久。突然,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斯雷因上校在一旁皱起疑惑眉头的,但很快,莱昂哈德似乎像是跟我达成共识,收回了锐利的目光。转向站在我身边的叶芙蕾娜……
“叶芙蕾娜一级技术军士!”
“……是!”叶芙蕾娜的回答显得有些犹豫。
“作为利维坦计划核心的控制芯片的研发者,你的能力与忠诚也是毫·无·疑·问的。并且履历显示,早年你在新避风港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在对那里的熟悉程度上,相比杜戈尔更有优势……那么,由你来接任望月朔的职位,担任新避风港的观察员,杜戈尔作为你的副手……这样的安排,你能否接受?”
叶芙蕾娜的瞳孔骤然一扩,她眼角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莱昂哈德一眼。瞬间,她明白了空气中诡异气氛所代表的,专属于我们三人之间的【默契】。
在武器研究署里,莱昂哈德曾质疑过叶芙蕾娜的身份,以及她枪杀克里格教授的行为,但最终选择了暂且信任。在医疗列车上,被望月朔劫走后,叶芙蕾娜所展现出的惊人能力,目前所知者,也仅限于莱昂哈德、叶芙蕾娜、我,以及雪莉爱菈。
选择叶芙蕾娜成为观察员,是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无比重要。尤其是对可能存在于新避风港的望月朔同党,或是隐藏在教会深处的新避风港管理者,他们知道叶芙蕾娜脑中的意识芯片是一把开启飞升的钥匙!这必然会引得暗处敌人不怀好意的觊觎……将她置于这个敏感而重要的位置上,反而是一层绝佳的保护。
若有谁敢动汉莎元首亲自任命的、监督着生死攸关的物资用途的观察员,无疑就等于给了汉莎一个以“雷霆手段”解决问题的理由和机会。
只要有人试图威胁叶芙蕾娜,莱昂哈德就有十足的正当理由干涉,甚至出兵营救。
当然,这样的安排,还有最后一层的意思。这既是莱昂哈德对武器研究署里发生的事件的默认表态,也是他给叶芙蕾娜一次彻底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对潜藏在暗处的敌人来说,这是一个明牌的阳谋。这一切得以实施的前提是汉莎如今掌握着绝对的武力优势。当然,作为观察员也未尝不会承担风险。只是相比什么也不做,默认敌在暗我在明的处境,还不如摆开架势,做好准备,堂堂正正的迎接这一挑战。
只要叶芙蕾娜完成这项作为观察员的任务,那么她杀死背叛汉莎的克里格教授,以及身为意识芯片唯一成功实验品这两件事,便可永远的成为元首与我们之间的秘密,再也不为人所知……
理解到这一点后,叶芙蕾娜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充满着坚定与释然。她挺直腰板,郑重对莱昂哈德行了一个军礼:
“汉莎至高无上,长官!我愿意接受这项使命。”
莱昂哈德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相关的手续我会立刻让部下开始进程。杜戈尔,你辅助叶芙蕾娜观察员,一同对我负责,时刻保持联系。斯雷因,你继续领导特别行动组,作为技术专家的保镖,在新避风港不惜一切保护观察员和汉莎派出的专家安全,对这样的安排,你们可有任何异议?”
“是,长官!/遵命,执行长官!/无畏队谨遵元首派遣!”我、叶芙蕾娜,斯雷因异口同声。
“很好。”莱昂哈德点点头,看起来心满意足。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位我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最后,雪莉爱菈…小姐,我想与您单独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