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莎卡后脑勺一接触到床铺，直接倒头就睡。口水和鼻涕泡随着呼噜声此起彼伏。怎么样也叫不醒。好巧不巧，在她躺下后的不久，威尔斯大使也来到我们的营地，打断了正想跟叶芙蕾娜好好谈谈的我的计划。
趁着叶芙蕾娜技术观察员跟威尔斯交换报告。我让工友和卫兵做好警戒，先一步走出房间，找到了在外暗中观察多时的三个“小矮人”。
“达令，那家伙是谁啊？看起来好奇怪的样子。”
“是叶芙蕾娜的熟人？可疑哦~~~”
雪莉爱菈和魅音迫不及待的问向我。
“是开拓者工程师，来跟我们讨论一些技术问题。”我回答。
然后我转向一言不发的夏尔莎，压低声音问到：“夏尔莎，能问你一件事吗？”
夏尔莎转了转眼珠，轻轻点了点头。
“你能感知到叶芙蕾娜的意识芯片，对吧？房间里正在睡觉的那个人身体里，有没有植入什么东西？”
“没有。”
“是没有，还是你感知不到？”我重新问。
夏尔莎一撇嘴，很不满的样子，没说话。
“哥哥，夏尔莎能分辨出几乎所有芯片的位置，甚至通个电，里面芯片是什么材料做的都100%准确。”魅音帮夏尔莎撑腰道。
夏尔莎看不出任何端倪，那么至少说明，米莎卡身上没有追踪器之类的小花招。不过我想她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提防的存在。
话虽如此，不管米莎卡有没有隐藏什么，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叶芙蕾娜的旧识。作为“灰钢团伙的小头目”私下场合的份子不能丢啊。
当天晚上由我做东，在小镇那家唯一像样点的小酒馆里安排了一场非正式晚宴。
说是晚宴，其实也就是拼了几张桌子，摆上了当地产的啤酒和一些简单的下酒菜。我还邀请了一些正在医院救治伤员的开拓者大夫，连邮差和威尔斯都发了邀请函。
按理说白天正式谈判，晚上稍微放松一下更有利于达成协议。但邮差和威尔斯好像不相信我们干工程总结出的经验，默契的回绝了邀请，不过也没有表示反对。
酒馆里氛围粗犷，空气中弥漫着啤酒、烟草和烤串的气味，还有觥筹交错的欢笑。大部分工友自发没有挤占“主角”的位置，在酒馆外端着酒杯穷开心。
米莎卡倒是显得如鱼得水，甚至没等叶芙蕾娜入座，她就已经端着一杯啤酒，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青梅竹马旁边，亲昵的把头往叶芙蕾娜肩膀一靠，老气横秋的抱怨起来。
“叶子！咱俩可得好好喝一杯！好些年没见了！”
米莎卡爽朗的声音在嘈杂的酒馆里依然清晰，她举起酒杯。也不管叶芙蕾娜面露难色的眼神，自顾自的跟她眼前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仰头猛灌一大口。
“爽！还是矿山这边的‘园丁特酿’够劲！新避风港的老登天天就会念什么‘酒精是灵魂的毒药’这样的经，一个能喝的都没有。来，干！”
“哦……呃……”叶芙蕾娜疲于应付的回应着米莎卡，不知不觉也闷了好几口。
其实叶芙蕾娜的酒量惊人，我看得出来她显得瞻前顾后，是因为心中另有疑虑。
几杯酒下肚，米莎卡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开始大倒苦水。她一条胳膊搭在叶芙蕾娜身后的靠背上，几乎是把叶芙蕾娜半圈在怀里，脑袋也歪靠在叶芙蕾娜肩膀上，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工作的辛苦。
“哼……老夫在新避风港一边干活，还要天天跟那些搞宗教的神棍扯皮，熬夜改他们觉得机魂不悦的方案！你看早上老子的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要不是有个地方躺平，这会怕是已经猝死了！”
米莎卡絮絮叨叨的说着，活像个饱受工作摧残的中年大叔。但她顶着个少女的脸，就显得格外违和怪异了。
叶芙蕾娜就这样身体僵硬地承受着米莎卡的体重和酒气，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直到这絮絮叨叨连珠炮似的持续了半小时，她终于忍不住对我投来了求助的目光，我赶紧找了个紧急通讯的理由，暂且把她从青梅竹马身边支开。
“抱歉……亲爱的，米莎卡她……有点奇怪。”
酒馆外，叶芙蕾娜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她是挺特别的，不过咱们身处末世，不出几个怪人反倒不正常了。好歹她掌握的技术是真的。”我乐观的打趣道。
叶芙蕾娜低下头，有些难受的对我摇了摇头：
“过去，我们一起在恶土上逃亡。米莎卡有一个哥哥，很可靠，一路上一直照顾着米莎卡。可是后来有一天，我们穿越战场的时候，为了保护我们，米莎卡的哥哥被……”
“…………”果然，我沉默不语。
叶芙蕾娜顿了几秒，脑海中再度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可能被她极度抗拒的内容。
“……就在我们的面前，他被炸的血肉横飞……断掉的手臂在地上的血泊里抽搐……我拼命把受伤的米莎卡从废墟里拖了出来。可是她苏醒以后，就一直这样了。好像她彻底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米莎卡，还是死去的哥哥了……有时候她可能打心眼里觉得，被炸死的人是她自己……”
原来如此。
叶芙蕾娜寥寥数语，为我讲述了一个战争期间司空见惯的故事。
所以米莎卡那一声声的“老夫”“本大爷”，不过是一个被困在过去的妹妹，为纪念死去亲人的自我欺骗。
“杜戈尔，我想……咱们尽量不要对米莎卡提那段往事。”
我点点头：“知道了，那就顺其自然吧。也许总有一天她会解开心结的。”
也许不会，世上的事大抵如此。
我们回到酒吧里，见我们俩重新入座，正胡吃海喝的米莎卡立刻又凑了过来。
“嗝……叶子啊。老夫听邮差说……你们汉莎的利维坦计划有了重大突破，是不是真的？”
米莎卡脸颊微微泛红，看起来明显已有七分醉意，不过她的话立刻触动了我们的神经。
叶芙蕾娜脸上的血色褪去少许。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锐利地看向米莎卡，试图从她醉醺醺的表情里辨析出她真实的意图。
不过，米莎卡清澈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阴谋的气息。
“机械飞升，要是真能成了，那可太棒了！到时候，阿嗝！想改造成啥样就改造成啥样，身体、脑子……都能按老夫心之所想来！怎么了叶子，杜戈尔姐夫？你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