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卡娜，任务……成功了。你做的很好，这就给你奖励。”
看着极度恐慌的在平台上反弓起纤细腰枝，剧烈颤抖的阿卡娜，莱昂哈德改口道，手指轻轻推动了机娘的“遥控器”上的红色开关。
一道微弱的电流信号传入阿卡娜的奖励中枢，整合在机娘体内的化学溶剂和神经电流同时激活。
刹那间，阿卡娜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剧烈变化。但这一次不再是超负荷运算的痛苦，而是一种极度欢欣带来的扭曲。
机娘的眼瞳猛地睁大，瞳孔中闪烁起异常明亮的光芒，小嘴不受控制咧张开，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看起来既快乐又诡异的笑容。她的整个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四肢舒缓地伸展，仿佛漂浮在天堂般无穷无尽的愉悦海洋里。热气腾腾的散热液，从机娘身体机械的缝隙里汩汩流出，在沾湿的黑色金属外壳和连衣裙上化为带着浓烈机油气息的蒸汽。
“呜……呜呜……呜……”
阿卡娜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带着电子颤音的、如同小猫般的呜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呜咽，机娘蓝宝石般的眼神逐渐迷离……
就在奖励程序带给阿卡娜的欣快迅速达到极致的时候，莱昂哈德默默拿出一个注射器，将一管蓝色的药剂缓缓注入阿卡娜颈部的生物接口。
强力安眠剂立刻对阿卡娜娇小的躯体里不到20%的人类成分发挥了作用。半机械机娘的眼皮缓缓垂下，仿佛要跟圆睁的眼瞳打架，她带着高昂的欢欣缓缓陷入了深度睡眠，也许在梦里，这种扭曲的欢欣会长久持续……
在对分布在恶土的非人道研究设施中，大部分幸存的改造体，都被驯化成了阿卡娜这样，只知道追求极致欢欣，或是恐惧极致痛苦的“废人”。就等着被塞入定位雷达和重装机兵，作为其中的核心“控件”，继续着屠戮同胞的战争。
陷入这种状态的半机械人，很容易意志完全沦陷。或被惩罚的极致痛苦逼疯，或被奖励无穷无尽无来由的欣快变成呆滞只会寻求刺激的“快感废人”。不过，似乎有一种办法能够将这些临近深渊的受害者，拉回“现实”。
放下针头的莱昂哈德抬起头，转向雷达车前排的驾驶座，在那里，两位全副武装的技术军士正一丝不苟的驾驶着战车退出战场。
“杜戈尔，叶芙蕾娜……战役结束后，斯卡蕾特会送你们回旧避风港。”
莱昂哈德说。
“请允许我拒绝，长官。我不想把动静搞的太大，这会令我的朋友们担心，明面上我们俩做的可是一次普通的‘电网检修’。而且……”
杜戈尔话锋一转。
“这样对‘她’也好，不是吗？”
叶芙蕾娜也默默回头，瞟了一眼陷入沉睡的机娘，阿卡娜原本淡薄的脸上，还残留着无比欣快的面容，喉咙里不时发出小猫般低沉的轻吟。
“实战证明了你们调试的远程放射源感应平台完美无缺，接下来其他技术军士会接手你们的工作，你们尽快把阿卡娜送到【收容地】，矫正她的……程序。我会让其她获救的……幸存者，尽量参与作战。”
“长官……汉莎的逆向工程技术从来毋庸置疑，我想，我们可以轻易通过逆向工程，制造出不需要半机械人引导的系统——”叶芙蕾娜说。
作为一个诞生于恶土的国家，考古科技，然后逆向工程，属于最常规不过的科技路线。积累了百年的汉莎有自信说，只要得到任何一项科技，不需要多久便能通过逆向工程，生产出更胜一筹的产物。
莱昂哈德对叶芙蕾娜摆摆手，目光再次扫过沉睡的阿卡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叶，你不明白，必须为她的档案里写入一行‘免死金牌’。”
叶芙蕾娜一愣，仿佛瞬间顿悟般的，额头涌出几滴冷汗。
“阿卡娜，还有夏尔莎，她们在叛军手中时是什么？”
莱昂哈德的声音冷峻起来。
“是武器，是直接或间接导致成千上万平民死亡的战争机器。这一点，无论她们是否自愿都无法改变。现在，她们是被解救者，是战争的幸存者。但战争结束后呢？我们会清算一切被忽略的资料，如果单纯只是夏尔莎一个，我可以设法抹去她的资料，让她隐姓埋名。可飞升派居然进行了如此多惨无人道的实验，不知道还有多少跟阿卡娜一样的实验体存在……无畏队的利维坦战士都见过这些半成品的重装机兵和机械女孩。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对所有人隐瞒所有真相。一旦战后清算，人们只会看到，是这些‘怪物’引导炮击、核弹，屠戮了我们的同胞。谁会站出来说，她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呢？”
莱昂哈德说到这里，无奈的低下了头。
“罪与罚，是与非。在决定这些的时候，并非所有人都能保持理性。尤其是失去了亲人和战友的同胞，在满腔怒火面前，我不可能公然保护一个大多数人眼中的【怪物】，【战争机器】。”
叶芙蕾娜的瞳孔微微震动着，她逐渐明白了莱昂哈德和杜戈尔这次的“默契”。
每一次成功的任务，都是一笔清晰可查询的战功。为这些战争诞下的扭曲产物留下一笔功劳档案。那么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们面临罪责的审判，这些档案就是最好的证据——她们不是帮凶，只是身不由己的受害者，甚至是帮助汉莎赢得胜利的“盟友”。
身为汉莎国家级的秘密基因工程改造成功者，莱昂哈德不仅在身体能力上登峰造极。脑力的强化更使其思维能力也远胜常人。远超常人数倍的脑神经元，使莱昂哈德能够做到凭借区区几个坐标，便通过三点定位精确校正炮击参数——这样的一颗大脑，在谋略与政治上，往往能做出超越普通人数倍远见的决策……
“也许死亡对她们来说，是另一种更好的结局，对我们也方便。不过，我想你们已经看到了这场战争中，太多轻易抛弃人性的恶果——抛弃人性的结果就是失去一切！所以即使很难，依我之见，我们也必须……坚守人性。”
莱昂哈德低着头，话语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两人交谈。最后，他长叹一声。
“带她走吧。”
叶芙蕾娜和杜戈尔认真点了点头，他俩沉吟着，默默走下战车。叶芙蕾娜现在完全领悟了，为何莱昂哈德要对她委以重任，不仅是为了保护她。更是为了建立一个，足以彻底洗刷叶芙蕾娜“叛国”行径的，无可辩驳的理由。
一辆来自开拓者的四驱载具，早已在戈壁一块不起眼的红色岩石后等待多时，神秘的邮差和铁骑士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雷达车打开的后座上，身穿银白色动力盔甲的铁骑士，不为人知的把沉眠的机娘阿卡娜小心的装进了进一个小号的白色“棺椁”。而邮差，则对莱昂哈德递交上早已准备好的磁盘。
“我们的情报站收到了来自反抗军的更进一步通讯，标明了更多定居点军事目标的具体位置……”
邮差面具上蓝色的眼光扫视了一眼杜戈尔和叶芙蕾娜，没有进行任何交流，不易察觉的闪烁，仿佛意有所指。
指挥车后，汉莎军队的进攻浪潮愈发汹涌。反向前进的指挥车在恶土上拉出长长的身影，淡蓝色的荧幕光亮，照耀在身体支离破碎的扭曲半机械少女身上，仿佛在诉说着是与非之间模糊的分界线。
铁锈荒原的胜利收复已然注定。但随着战争的推进，也许一场关于罪与罚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战争结束后，我请你们俩喝啤酒，如何？就在下一次的‘灰钢之夜’，一醉方休。算是之前在武器研究署的……赔罪？”
见两人面色有些凝重，莱昂哈德久违的露出了微笑，用像是打趣的语气，在通讯里对四驱车上的两人道别。
“一言为定，长官。”
叶芙蕾娜和杜戈尔笑着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