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深处的主控室，空气里弥漫着服务器散热风扇运作时发出的特有“金属焦味”
老旧的投影屏幕发出幽蓝的光芒，以无数绿色的0、1、A、B这些简略的字符，投射出三个虚幻的人的外形。他们分别是年轻的克里格，以及叶芙蕾娜的父母在意识芯片中的副本。
简陋的数字投影中的三个人互相凝视了一会，最后是一位留着长发的优雅女性投影向前走了一步。从她面部的投影来看，那一定是叶芙蕾娜的母亲。
“妈妈……”叶芙蕾娜看着投影，面容显露出刚才看电影时没有的感性。
【抱歉，其实这座小镇的旧医疗设施，一直连接着矿山的中枢控制室。来自新避风港的医疗组将许多的维生舱接入了重新启用的医院。所以我们通过这个不经意的网络漏洞，越权接触到了你们面临的问题。】
【思索再三，我拜托园丁想跟你单独谈谈，叶芙蕾娜。因为我认为可以为你提供帮助】
芙蕾雅博士的合成嗓音听起来跟叶芙蕾娜如出一辙，不过语调更加平缓，显得慈祥温柔。
【根据医生的医疗记录，似乎有许多接受了……半机械改造的少女，她们在维生舱里的生命力正急速衰竭，危在旦夕。】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我不明白的是，维生舱不是能冻结患者的时间吗？为什么阿卡娜在维生舱里，身体依然急速衰竭？”
我忍不住插入对话，问到。想了想，我又为唐突的插话道歉：
“抱歉，我是杜戈尔，我和叶芙蕾娜都希望……保护她们的生命，可现状对我们来说，似乎无从下手。”
“不，老姐夫你理解错了。休眠仓的工作原理，可不是把人冻成冰棍那么简单。”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米莎卡倚在门框上，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
“呃……不介意我也加入这场对话吧？”
我和叶芙蕾娜互相看了眼，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毕竟，莱昂哈德对我的命令是尽量确保这些幸存下来的实验体的性命。倒是没有特别要求严格保密，只不过之后可能我得跟斯卡蕾特女士打个报告备案。
“集思广益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米莎卡。你想说什么？”
米莎卡走上前，从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空中绘声绘色的对我比划起来。
“简而言之，休眠仓的核心功能是跟植入患者脑部的‘意识芯片’绑定的。你一定注意到了，医疗组把重伤员放进休眠仓之前，都要进行微创手术，为患者的脑部植入这种芯片。因为意识芯片启动后，能有限的接管患者身体非自主的生理功能。芯片会将沉睡的患者的新陈代谢、细胞分裂、造血机能乃至神经活动，降低到一个近乎停滞的水平。只有这一步达成了，患者的身体才能匹配休眠仓里那套微瓦级的生命维持系统。说白了，维生舱是一条帆船的话，意识芯片才是掌舵手。”
米莎卡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和叶芙蕾娜。最后停留在了虚拟投影上。
芙蕾雅博士点了点头。
【我的专业领域涉及到生命科学。通过医疗记录，我注意到一些接入网络的维生舱，它们内部患者的意识芯片是不一样的……装有这种意识芯片的改造人，生理机能无法接入维生舱的控制系统，所以即使她们身处维生舱身体状况也会加速恶化，直到无可挽回。】
“那么，能不能通过手术先拔除掉阿卡娜的意识芯片，再植入由开拓者生产的型号呢？”我提出了一个假设。
叶芙蕾娜摇了摇头：“杜戈尔，从夏尔莎还有……我的状况来看。如果拔除意识芯片，我们就会立刻脑死亡。也许等我彻底搞明白克里格的凤凰协议后，会知道替换意识芯片的办法，但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听到立刻死亡这种描述，我的心不由一空，虽然只是个假设，还是不免一阵难受。
芙蕾雅博士的影像适时接口，声音带着紧迫感：
【米莎卡和叶芙蕾娜把情况解释的很清楚。不过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既然替换意识芯片很难，但如果有改写其程序的方法，那么可以殊途同归。】
【我的设想是：利用园丁的算力基础，加上我们和叶芙蕾娜的编程能力，构建一个高度可控的虚拟空间。将那些少女的意识接入其中。】
“先不说能否实现，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我问。
【如果能构筑出这样的虚拟空间，那么我们就拥有了更多的‘时间’。我们可以把半机械少女们的意识接入这个空间。在里面，引导者可以绕过她们芯片的程序壁垒，直接与她们残存的‘自我’对话，进行精神层面的‘疗愈’。当她们被扭曲的精神状态趋于正常，便不会再抗拒外部的接入，甚至能自己与外部的医疗设施相匹配了。】
“引导者……”我自语。“总之，需要在虚拟的世界创建一座疗养院，在那里对阿卡娜这样的机娘，进行精神层面的疗愈……这听起来有点科幻，不过……”
【抱歉，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能不能行。】芙蕾雅博士承认。
我轻轻一耸肩，露出无奈的笑容：“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知道能不能成，但在没有其它方法的情况下，我们总得试试。”
叶芙蕾娜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杜戈尔，我们总得试试。就由我来作为引导者。”
“那么，最后的问题是，我们如何验证芙蕾雅博士的办法成立呢？总该有个实验的方法。”
【我可以立刻开始虚拟世界的构建，并提供意识芯片的接口，以目前的算力，明天早晨就能……初步完成。】
【只不过，要验证芙蕾雅博士的猜想可行，我们需要找一位真正在休眠仓里沉眠的‘志愿者’，让她的意识芯片接入这个空间。】
园丁说。
“志愿者……”听到这个词，我皱起了眉。
“直接把……快死的机娘接进来实验，能行吗？是不是有点冒险？也没征求她们的同意就是了……”米莎卡说。“这算不算……医疗紧急避险？”
“关于这个，其实……我有一个想法，能听我说说吗？”叶芙蕾娜突然说。
“夏尔莎吗……但我觉得她只是在逞强……”我忧虑的想起了夏尔莎被一只小蜘蛛吓得上蹿下跳的狼狈样子。
“不。”叶芙蕾娜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名字。“梅丽莎。”
“梅丽莎？！”
几个月前，梅丽莎那沉眠的笑容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在我陷入昏迷的时候，梅丽莎小姐一直一丝不苟的照顾着我，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因为我，她被卷入这场阴谋，遭受辐射，全身的细胞飞速死亡，在休眠仓里危在旦夕。而且，霍夫曼将军……他把梅丽莎小姐的生命托付给了我们，不是吗？”
叶芙蕾娜认真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