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夜熬得太晚，第二天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我才再次睁开眼睛。
醒来的地方跟我入睡前有微妙不同，不知道是谁把趴在桌上睡着的我搬到了休息室。
被窝里暖暖的，我才发现是魅音娇小的身躯趴在我怀里呼呼大睡。
园丁对我转达了叶芙蕾娜的留言。她已经先一步进入了绿洲世界，说要对昨晚维护里修改的内容以观后效。
“哥哥，你说战争……要结束了吗？”
园丁为我和魅音准备了两份经过岩盐调味的菌菇浓汤，即使身处矿山内部，设计巧夺天工的采光口也天衣无缝的把上午的阳光均匀的播撒在餐桌上。魅音看着洒落在手中的阳光，目光恍惚，有些呆呆的问我。
“至少……这场战争要结束了。”我回答。
魅音听了，低下头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
“哥哥，战争结束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就准备结婚，跟雪莉和蕾娜姐办个盛大的婚礼……然后就……不管人家了。”
我一愣，然后笑出声，开玩笑道。
“那是！再过两年，魅音也长大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有什么事情能管着你啊。”
“唔……人家……我是说！你……哥哥到时候会不会……”
魅音窘迫的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
“我怎么会冷落这么可爱又聪明的魅音酱呢~~~”
见没有不回答，我又问：
“怎么了，我亲爱的妹妹，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
“就是人家最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啊……工业区被轰炸的时候，人家只敢一个人躲在地下室瑟瑟发抖。医疗列车遇袭的时候也是，眼睁睁看着哥哥和雪莉爱菈冲出去战斗，我却……躺在病床上打点滴。还有最近……大家都在忙前忙后的，我连个战前芯片读取器，都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月才勉强做好……要是最后读取失败了……”
魅音低下头，舀了一勺汤，默默吹了口气，继续道：
“哥哥会不会也觉得人家这个人好没用啊。”
“魅音……你昨天听见凯朵莲的故事了？”
“诶？是听见了没错啦……感觉，凯朵莲小姐的过去……很难受呢。”
我突然提到凯朵莲，她不禁有些诧异。
“其实我在想。”我说。“像凯朵莲那样出生在‘贵族’家族。生来就注定必须成为对家族‘有用’的人……这样的规则听起来十分荒谬。但仔细想想，战争中的汉莎早就已经如此了吧？一个人没有公民权，就从事不了体面的工作，到哪里都备受歧视，甚至连升学都不被允许。所有人都被无形的规则约束着，男人不服役就没有容身之所，生来注定要成为士兵和工人，在工厂、战场和恶土成为‘有用’的零件……女人也一样……匆匆的从学校毕业，为了一纸公民证又匆匆组建家庭，用孩子来向国家证明自己的价值……”
“哥哥……”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跟雪莉爱菈争论的那个上午。鬼使神差的，我把那天被饮品店里的炸弹打断的话语，一股脑对魅音说了出来：
“过去，也许会有人反对，但所有人都不得不在表面上承认，汉莎这样的做法是最【高效】，对问题【效率】最大化的解法。可是我认为这是错的！但……我始终想不明白，汉莎的公民权制度错在哪里？明明它是显而易见的最优解……直到，我看到昨天的凯朵莲后，终于想明白了。”
“一个不被定义的人生，是拥有无限的可能的。像凯朵莲这样的女孩，本可以是画家，可以成为运动员……机械师……探险家……音乐家……医生……老师……她本可以成为一切她想要变成的样子，成为她自己内心想要成为的任何人。可是……这些无穷无尽的可能性，都随着一个冰冷的定义，被扼杀了。无限的可能，在一个错误的规则下强制收束，强制一个女孩，去成为她不想成为的样子……”
说到这，我停了下来，对魅音温柔的微微一笑：
“在汉莎，被这样错误的规则扼杀在摇篮里的未来，又有多少呢？我想……冈萨雷斯老爹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一点，才接过了灰钢的旗帜。而魅音，听好了。我不希望你也成为这样的牺牲品，你还小，你有各种各样的未来，我只希望……魅音成为你自己最想成为的人，这就够了。”
“……好复杂。果然……魅音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
魅音抬起头，看着我的笑容，她也笑了。
“不过，既然哥哥都说了，那等战争结束了，我想转行当一个裁缝，哥哥觉得……怎么样？不是那种自己一针一线踩缝纫机的裁缝哦！是专门研制一台自动化裁缝机器，想要缝纫什么样的衣服，只要在终端画好蓝图，装好纺纱和染料，机器就自动批量化生产的——是这种裁缝哦！毕竟，人家笨手笨脚的，针线活这种细工……比在电路板上焊半毫米的锡块还要难一万倍！还是交给机器好了。”
我看着绘声绘色的妹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过从她眉飞色舞的神态里，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
“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对吧对吧！其实我一直就觉得哥哥你还有你身边的人衣品都差的不行，穿的跟难民似的！让你们的风貌焕然一新的任务，到时候就交给你老妹我吧！”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好了。”
中午，我调试好系统，再次躺进休眠仓登录了宁静绿洲。
一进疗养院大门，我就从二楼的主卧室方向听见了女孩们的嬉闹声。
不过上楼之前，我先在经过的教室前跟夏尔莎不期而遇。
夏尔莎一脸不满的撇着嘴，不知为何，我产生了她眼角有黑眼圈的幻视。
“什么嘛，一大早就打打闹闹的，还让不让人休息……哼。”
“夏尔莎，你要带阿卡娜去哪？”
我指着躲在夏尔莎身后，抓着她肩膀害羞的缩起来的小跟班，问。
“带她去教室上课，我把梅丽莎姐姐讲过的内容，再教阿卡娜一遍。”
“你都记下来了？”
“我很聪明的，是高智商机娘。”夏尔莎自吹自擂道。
“那你会讲课吗？”
“梅丽莎教过阿卡娜十几遍了，看也看会了。”
说完，夏尔莎带着小萝莉机娘进了教室，拿起粉笔和图版，一本正经的敲起了黑板。我还是不要打搅了。
我走到卧室门口，里面疯狂的打闹声正酣。
我敲门的声音越敲越大，可愣是没有人回应。
对了，叶芙蕾娜呢？
咚！咚！咚！
“喂！你们在吗？我进来咯。”
我推开门，长驱直入。结果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呆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