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如雪的丝绸精心织就了那低垂的床幔,墙壁之上,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壁画将这房间装点得奢华至极。
空气中,女人独有的体香与石楠花热烈绽放的芬芳交织缠绕。
“滴答,滴答……” 机械钟的钟摆不紧不慢地摆动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莱昂在这声响中缓缓转醒。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脑袋一阵晕眩。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随后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的陌生环境。
视线正前方,是一张雕琢精致的梳妆台,台面光滑如镜,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
而在梳妆台上方,一面巨大的银质镜子悬挂着,镜子中清晰映照出房间的奢华全貌:深色木板铺就的地板,被打磨得光可鉴人,其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地毯。
房间中央,一张华丽的四柱大床静静伫立。
他感到累极了,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大病,不仅头晕眼花,就连两条腿酸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莱昂的目光捕捉到了床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身材玲珑有致,一头如月光般的银发闪耀着,湛蓝的眼眸如同深邃的湖水,皮肤白皙如雪,泛着温润的光。
此刻,她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整个脖子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紫红色吻痕。
“啊?!” 莱昂的心口猛地一紧。
他下意识地朝自己胸口看去,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恐,失声喊道:“啊!这是什么东西?!”
莱昂满心不愿相信眼前所见,颤抖着伸出纤细的手指,缓缓朝大腿之间探去。
原本理应触碰到的男性特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温热的幽谷——这分明是少女独有的证明。
莱昂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崩溃道:“我怎么会变成女人啊?”
她的目光慌乱地扫向那面银质镜子,镜子里映出的女人容颜绝美。
与此同时,莱昂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个女人的身份——沙尔帝国居伊伯爵的未婚妻——索菲・佛兰德斯。
而自己……
莱昂再次晃了晃依旧疼痛的脑袋,试图理清思绪。
他,本是一位杀手。
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是因为接到委托,要来刺杀……
莱昂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不着片缕的身体,脸上满是震惊与茫然。
不对,等一下。
索菲不是已经死了吗?自己又怎么会变成索菲?
明明……明明是自己亲眼看着,那朵如同散发着淡淡忧伤的丁香花一般的女子,在自己眼前缓缓凋零、逝去。
就在莱昂满心疑惑之时,四周的墙壁突然闪过一道奇异光芒。
原本看上去严丝合缝、完整无缺的墙壁,竟缓缓出现了一道暗门。
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地从暗门中走了出来。
“索菲姐姐,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那是一个英俊至极的少年,一头如黑色羽毛般柔顺的短发,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神秘光泽。
金色的瞳孔犹如璀璨宝石,镶嵌在他那轮廓分明的五官之间,修长挺拔的身躯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然而,面对这样一位仿若从神话中走出的俊美少年,莱昂心中涌起的却只有无尽的恐惧。
就是他,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然后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从自己的尸体里抽出了灵魂。
那种灵魂剥离时仿若万蚁噬心、被生生撕裂的痛苦……
莱昂的瞳孔开始剧烈地收缩起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索菲姐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少年突然关切问道。
“没……没有。”莱昂强装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
少年似乎并未在意莱昂的异样,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和煦笑容,轻声道:“索菲姐姐,那个伤害你的人已经被我清理掉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对不起,我好像失忆了,我不认识你。”直觉告诉莱昂,此刻的情况十分不对劲,必须先稳住局面,观察清楚再说。
于是,她捂住脑袋,装作头痛欲裂的样子,痛苦说道。
莱昂头顶传来的呼吸声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片刻后,居伊温柔开口:“没关系,索菲姐姐只需要记住我是你的未婚夫就行了,别的东西记不清了也没关系。”
由于复活手段存在不稳定因素,居伊对于索菲失忆一事并未产生怀疑。
在他看来,索菲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不愉快,无疑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如此一来,索菲便不会再因为那些过往对他心生芥蒂,他们二人就能够长相厮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想到那个美好的场景,居伊满足地弯了弯眼眸,眼底潋滟着温柔又炽热的光。
少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这让本就神经紧绷的莱昂愈发喘不过气来,心跳也愈发急促。
莱昂对这位声名在外的伯爵大人了解甚少,只听玛丽亚大婶提过,勃艮第家族的领地位于帝国北部的凛风堡,其祖先是帝国的开拓者之一,家族根基深厚,历经数代传承,犹如一棵古老巨树,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
除了眼前这位年轻且神秘莫测的伯爵大人,他的父亲费尔南多・勃艮第同样威名赫赫。
费尔南多曾多次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和无畏的勇气,率军击退贾德酋长国兽人大军的入侵,为维护帝国北方的和平稳定立下汗马功劳,深受爱戴他的子民们尊崇,被尊称为 “筑城者”,皇帝巴希尔一世也曾特意赞誉其为“狮子公爵”。
然而,父子二人的品性与气节却截然不同,犹如云泥之别。
费尔南多大公性格极为和善,对待领地内的子民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
他时常走出城堡,漫步在田间地头,与农民们亲切交谈,详细询问他们的收成和生活状况。
遇到有困难的家庭,他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慷慨给予粮食和物资的帮助。
而他的儿子居伊,却被人们私下称为 “疯狗居伊”。
圣历1240年,位于帝国东北部卡翁堡的大领主罗伯特・佛兰德斯掀起叛乱,公然宣布自己为佛兰德斯公国国王,这一消息瞬间在帝国内部激起轩然大波。
居伊在皇帝陛下的感召下,临危受命,迅速组织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以雷霆万钧之势镇压了这场叛乱,居伊本人也因此获封伯爵爵位。
这一轰动一时的大案,在皇帝和贵族领主两方势力的拉锯之下,前前后后在贵族议会审理了大半年之久。
最终于次年,整个佛兰德斯家族,除了居伊的未婚妻索菲・佛兰德斯外,惨遭灭族,族中二百余口人尽数死于居伊之手。
传闻,罗伯特被斩首之时,双腿被生生折断,口舌也被不知何种神秘之物烫得焦黑。
临死前,他痛苦万分,却一声都发不出来,只能满含怨恨地死死盯着监斩的居伊。就连身首异处之时,他都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罗伯特死后,他的族人也全都被杀,以至于无人收殓尸体。
最后,是费尔南多为佛兰德斯家族向皇帝求情,求得赦免,并为罗伯特购置棺木。
而后,费尔南多更是亲自押着居伊,跪在怀恩大教堂前忏悔。
费尔南多本人在罗伯特的尸体前痛心疾首,恸哭流涕,斥责居伊 “残暴”。
这对父子的性格差别如此之大,也难怪民间有传言,说居伊根本不是费尔南多大公的亲生儿子,而是收养的。
毕竟,居伊那对奇异的金色瞳孔,在整个家族中都显得格格不入,似乎就是最好的证据。
身处权力旋涡里的人,多少都被一些秘闻所环绕。
玛丽亚阿姨曾经提过这些事,莱昂当时听了进去,却也并非每一句都深信不疑。
直到自己满身是伤,鲜血淋漓,灵魂被居伊亲手剥离开,她才不得不正视那些原本离她十分遥远的传言。
“索菲姐姐,你还是先去穿件衣服吧,你现在的样子我真害怕自己会再次把持不住。”
居伊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将莱昂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
莱昂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窘迫,脸颊 “唰” 地一下变得通红,急忙用双手死死遮住胸部和下身,试图遮挡住那一丝不挂的身体。
“索菲姐姐,我转过去,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吧。”
居伊面色白净,神色坦坦荡荡,不见丝毫异样,仿佛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其间还夹杂着女性细细的喘息声。
女人的衣服设计复杂,对于习惯了男性简单着装的莱昂而言,实在是太难穿了!
最要命的是,衣柜里的衣服下摆都短得离谱,莱昂涨红了脸,眼神慌乱,局促地伸手将衣摆往下扯,企图遮挡住大半裸露在外的双腿。
居伊背过身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莱昂那细柔且带着几分羞赧与不适的轻唤声:“可、可以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