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位大小姐赠予莱昂手链,已然过去了好些时日。
这几日,加文对莱昂的态度明显客气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动辄打骂。
然而,因为莱昂顶着一头象征着不幸的红头发,在表演时被观众砸东西的遭遇,依旧没能幸免。
傍晚,表演结束后,莱昂如往常一般,准备穿过街道,返回自己的营地小屋休息。
“还在下雨啊。”莱昂低声嘟囔着,身上披着用粗麻布制成的斗篷,缓缓朝着休息的地方走去。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
突然,莱昂猛地顿住了脚步,目光直直地落在前方几个面露凶相的少年身上。
他并不认识他们,在短暂的停顿后,他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为首的金发少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莱昂的红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死死地拉住莱昂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哪儿也不许去,让我好好瞧瞧你的头发。”
莱昂的瞳孔瞬间染上了一层猩红的色泽,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伸出手,用力地去掰那只抓住衣领的手。
金发少年原本以为,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且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红发男生,根本不足为惧。
可没想到,莱昂的手劲大得惊人,拧得他左手生疼,钻心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但这一松手,却让金发少年的怒火噌噌地往上冒。
他觉得自己作为老大的面子被狠狠踩在了脚下,于是,他冲着身旁的几个同伴吼道:“把这小子给我按住!”
几个少年如同饿狼一般,一拥而上,将莱昂死死地按倒在地上。
“放开我!”莱昂终于被激怒了,他愤怒地咆哮着。
尽管他的手臂力量惊人,却终究抵不过这几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少年的合力压制。
此时的道路满是泥泞,莱昂被按在地上,脸颊紧贴着那脏兮兮的泥水,下过雨的路面,泥土混合着雨水的腥臭味,一股脑地钻进他的鼻腔,令他作呕。
那些少年紧紧地按住他的脸颊和手臂,莱昂心里清楚他们想要干什么。
他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一头发狂的小兽,拼命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
金发少年的手还在隐隐作痛,他恼羞成怒,狠狠地踢了莱昂一脚,嘴里还学着他父亲骂人的口吻,恶狠狠地说道:“小畜生。”
骂完,金发少年蹲下身子,一把扯下了莱昂的斗篷。
顿时,一头醒目的红发暴露在众人眼前。
路过的行人看到了这一幕,人群中,一个小孩子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小声地说道:“那个人是红头发啊,他是不是怪物呀?”
听到这话,孩子的母亲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的神情,一把将孩子拉走了。
“你们都看到了吧,我就说这家伙是恶魔。在我西奥多·怀特的圣光普照之下,他居然还敢动手打我,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恶魔了,必须得出重拳了!”西奥多一边说着,一边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他双手死死地拽住莱昂的红发,用力地将莱昂的脑袋往下压,朝着脚下那满是泥泞的地面狠狠按去。
莱昂的手指深深地抠进泥水里,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他在心里怒吼着:要是他们都死了,该有多好!
就在西奥多沉浸在幻想中,想象着父亲看到自己惩治恶魔时那骄傲的神情时,他的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他愤怒地转过头,却看到一个身着连衣裙的少女,手里拿着一根三指粗的树枝,正怒视着他。
索菲害怕极了,她不过是想出府游玩一番,怎么又撞见莱昂被人欺负了呢?
“你这个臭丫头,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可是奥利弗·怀特!”西奥多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索菲。
索菲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但她还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树枝,勇敢地站在了莱昂的面前,大声说道:“我管你是谁,你们赶紧放开他!”
说着,她用树枝挨个去打那些按住莱昂的手。
几个少年被她打得哇哇直叫,其中一个恼羞成怒,狠狠地踹了索菲一脚。
索菲疼得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但她咬着嘴唇,依然死死地握着那根树枝,不肯松手。
莱昂半边清秀的脸浸在泥水里,他仰头,冷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实在不明白,索菲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来帮自己。
索菲一边哭,一边挥舞着那根粗壮的树枝,不停地打在那群少年的身上。
她大声喊道:“我要告诉卡洛斯,还要告诉居伊弟弟,等他们来了,一定把你们狠狠地教训一顿!”
听到“居伊”这个名字,西奥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对着已经被“居伊”这个名字吓住的伙伴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那群少年一听,立刻撒腿就跑。
看到他们真的离开了,索菲再也忍不住,抽泣着大哭起来。
她手里还拿着那根沉重的树枝,慢慢地蹲下身子,来到莱昂的身边。
泪水顺着她白皙柔软的脸颊不停地流淌,将她的一张小脸都弄花了。
莱昂原本死寂的眼睛动了动,转过头看向索菲。
只见她丢开了手中的树枝,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害怕。
莱昂皱了皱眉头,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的衣服已经被泥水完全打湿,原本的干净整洁早已不复存在,整个人狼狈极了。
莱昂面无表情,咬着牙,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路边的野草锋利无比,割裂了他掌心的肌肤,鲜血慢慢地渗了出来。
他低下头,看到索菲那双湛蓝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她还在不停地抽泣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莱昂心中泛起一阵涟漪,这样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帮自己呢?
莱昂没有说话,默默地向前走去。
走了好几步后,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发现索菲依然蹲在原地,小小的身影显得那么无助。
“索菲。”莱昂第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声音平静而低沉,“谢谢你。”
索菲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她的大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她抽泣着回答道:“不客气。”
说完,她努力地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跟在了莱昂的身后。
这时,雨终于停了,迟迟露面的夕阳从云层中探出了半边脸,柔和的阳光洒在了他们身上。
“莱昂,我有点害怕。”索菲小声地说道。
“嗯。”莱昂轻轻应了一声。
“我打人了,会不会被光明女神惩罚呀?”索菲又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不会。”莱昂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莱昂捂着脖子上的伤,低头轻声说道:“要是我有一把刀就好了。”
“你说什么?”索菲问道。
“没什么。”莱昂回过神来。
“我有点痛。”索菲委屈地说道。
“嗯。”莱昂依旧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索菲用软乎乎的手背擦了擦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以后我能来找你玩吗?”
莱昂沉默了很久,久到索菲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就在索菲有些失落的时候,莱昂终于开口说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