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索菲有了懵懂的意识起,她便不止一次从家中仆佣们的口中听闻,自己命中注定会成为未来的公爵夫人。
从她出生后,来自勃艮第家族的珍奇礼物便如潺潺溪流,四季不绝。
家族众人的脸上,也散发着这份荣耀而带来的骄傲。
年幼的索菲,心中对远在王都的那位神秘未婚夫充满了绮丽的遐想。
她常常在静谧的夜晚,对着光明女神的神像虔诚祈祷。
或许是光明女神听到了她内心深处的呼唤。
在索菲10岁那年,她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那一年的丰饶节,整个帝国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索菲跟随父母,还有年幼的弟弟,踏上了前往王都的漫长旅途。
一路上,他们翻山越岭,人困马乏,历经近半个月的艰辛跋涉,终于抵达了那座传说中的 “永不陷落之城”。
索菲原本以为,自己从小长大的卡翁堡,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池。
她在玫瑰湖畔的那个被领地子民称作“城堡”的家,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然而,当她踏入王都的那一刻,眼前的万丈繁华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鳞次栉比的宏伟建筑,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全员魔法师的豪华治安队,还有那散发着神秘光芒的魔法符文,都让她目瞪口呆。
而当她来到被称作 “公爵府” 的府邸时,更是被其奢华与庄严所震撼。
高耸的尖塔直插云霄,在天际勾勒出神秘而庄重的轮廓。
府邸大门由厚重的橡木打造,表面镶嵌着精美的青铜饰片,家族徽章居于门的中央,彰显着尊贵。
围墙用大块花岗岩砌成,顶部的雉堞整齐排列,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就在这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金碧辉煌中,索菲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 居伊,那位未来的公爵大人。
居伊身着华丽的披肩式外衣,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夜空中的绸缎般顺滑,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他面带笑容,伸出手,指尖轻轻握住索菲的手指,那力度恰到好处。
接着,他慢慢抬起索菲的手,将其送至自己的嘴唇高度。
他微微低头,头部的动作带着一丝虔诚,轻闭双眼,薄唇轻轻落在索菲的手背上。
周围宾客们投来的欣赏目光,让索菲的脸颊瞬间泛起了红晕。
眼前的未婚夫,与她无数次在梦中勾勒的形象,竟是如此的契合,如果忽略未婚夫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小三岁的话。
整场宴会下来,居伊对自己都称得上是关怀备至。
公爵府的众人对索菲都极为喜爱,至少在索菲父母的眼中是这样。
在父母带着弟弟返回领地时,索菲被他们留了下来,并称此举是为了与未婚夫居伊培养感情。
索菲很不幸,在来到公爵府后不久就染上了凋灵病。
这是一种具有致命性的疾病,那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痛苦令索菲难以忍受。
她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父亲,这简直就是恶魔的诅咒,我想我恐怕撑不下去了。”
但多亏了她的小未婚夫居伊在精神魔法上的高超造诣,索菲最终在他的治疗下成功的痊愈了。
在之后的时光里,因为居伊要时常离开公爵府去治疗凋灵病患者,索菲便时常与公爵府的次子、居伊的弟弟威廉在花园中嬉戏玩耍。
尽管威廉的举止全然不似一个四岁的孩童,甚至有些痴傻,但在索菲的心中,他就如同自己的亲弟弟一般,惹人怜爱。
当然,有时她也会瞒着佣人们偷偷离开公爵府出门玩耍。
虽然结局总是以她被居伊的侍从抓回而告终。
然而,命运的无常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在一次玩耍时,威廉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上吐下泻。
被匆忙送回房间后,他便陷入了昏迷,一睡就是三四天。
是的,威廉他也染上了凋灵病。
尽管居伊一再告知她凋灵病没有传染性,索菲心中依旧感到深深的自责。
这三四天里,索菲无时无刻,都在心里祈求着光明女神,祈求神明保佑,威廉能够平安渡过这个难关,正如当初的自己一样。
在索菲的心中,光明女神是这天地间最强大、最慈悲的神明,自己的凋灵病能够治愈,除了居伊的努力外,光明女神的保佑也是离不开的。
在索菲的家乡,每年的丰饶节,父母都会带着她和弟弟走入森林,在那棵高大的橡树下,摆上香甜的蜂蜜酒和各种新鲜的水果,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正是因为有了光明女神的庇佑,卡翁堡才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也正是因为光明女神的垂怜,她才能来到王都,与未婚夫相见。
然而,这一次,光明女神似乎并未听到她的祈求。
威廉死了,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静静地躺着,身上还穿着那身整洁的衣服,仿佛刚刚与自己在花园里玩耍完,未曾想生命竟在此刻戛然而止。威廉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尿骚味。
索菲颤抖着双手,又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今天,威廉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搞不清楚。”
那时的索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日后竟会渐渐习惯死亡的存在。
先是她认识的好友莱昂也因为凋灵病而去世。
再后来,离家多年的索菲,万万没有想到,再次收到家乡的消息,竟会是佛兰德斯家族造反的噩耗。
在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时,那些曾经和蔼可亲的仆人们,突然变得粗鲁而陌生,将她无情地关在了房间里。
从那时起,索菲便患上了畏惧黑暗的怪疾,一旦身边骤然陷入黑暗,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心神战栗、颤抖不止,严重时甚至会呼吸困难,昏厥倒地。
此后的日子里,索菲时常在睡梦里目睹熊熊烈火燃起,她好似被剧痛惊醒,坐直了身子,却又无力地躺倒回去,最终又仿佛化为一堆骨灰,随风飘散。
那天深夜,索菲哭累了,泪水早已干涸。身旁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发出幽幽的光芒,那光影仿佛来自冥界,在这寂静无声的深夜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在公爵府居住的这些年,索菲曾听女仆神神秘秘地说过,府中有死去幼儿的魂魄徘徊不散。
那时的索菲,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坚信光明女神的威严会驱散一切邪恶,怎会允许怨魄的存在。
但是就在这一刻,她惊恐地发现,她的耳朵里,仿佛真的飘入了那一缕怪异的声音。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身旁守夜的女佣们,竟然对这诡异的声音毫无反应,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耳畔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还在持续。
就在索菲惊恐万分之时,她竟然看到了本该死去的威廉。
他目光茫然地望着索菲,片刻之后,索菲见她双唇微翕,口中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索菲几乎不可听闻,但索菲却是听清了他说的那两个字。
她越听越绝望。
终于,威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但那一夜,威廉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索菲至今想起,历历在耳。
威廉说,只有自己成功觉醒了魔法,才有可能对抗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