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十五载前

作者:霏墨 更新时间:2025/3/8 15:44:38 字数:2442

血珠子砸在青砖上,啪嗒一声。

苏砚儿盯着自己胸口那把染血的匕首,刀刃还在颤——那少年红着眼把刀捅进了她心脏。"通敌密信"四个字在耳边炸响,她想解释,喉咙却像被人攥住,只能看着顾昭转身离去,衣角扫过她的脸,带着她亲手绣的并蒂莲香囊。

"三姑娘?三姑娘?"

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钻进来。苏砚儿眼皮发沉,却突然闻到一阵玉兰花香——刑场该是血腥气混着土腥气的,怎么会有花香?

她猛地睁眼。

青砖地变成了青石板,头顶是爬满紫藤的廊架,嫩紫的花串垂下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怀里还抱着本《兵策》,墨迹未干,砚台里的墨汁泛着乌光,笔洗里漂着片刚落下的紫藤花瓣。

"哎呦我的小祖宗!"

穿青布裙的嬷嬷掀开竹帘冲进来,手里的铜盆晃得叮当响:"主子们都在前厅用茶,您倒在这儿写什么《孙子兵法》?夫人昨儿还说,庶女家的该多练练女红——"她瞥见案上的书,眉峰一挑,"这玩意儿是你能看的?"

苏砚儿没接话。她望着自己腕上那串褪色的檀木手串——前世被斩时,刽子手的刀砍在这串珠子上,崩了个豁口。此刻珠子光滑圆润,连道划痕都没有。

"嬷嬷,"她喉咙发紧,伸手摸了摸案角的青瓷笔山,"今儿...什么日子?"

"三月初七,"嬷嬷把铜盆搁在廊下,蹲身替她理了理裙角,"您十五岁生辰刚过三天,倒问起日子来了?"

十五岁?

记忆如潮水倒灌。前世今日,她正被关在柴房抄女戒,因为偷翻了大哥书房里的《兵策》;前世三月初九,顾府二公子来苏府做客,她躲在假山后偷看,被嬷嬷抓了个正着;前世四月十五,她的字迹练习册不翼而飞——后来那本册子成了"通敌密信"的模本,墨迹是她的,内容却是北戎的军情。

"三姑娘?"嬷嬷推了推她的胳膊,"夫人让您去前厅,说是顾府二公子来了。"

顾昭?

苏砚儿手一抖,《兵策》"啪"地摔在地上。她蹲身去捡,看见青砖缝里有株半寸高的野草——前世她在柴房跪了三天,膝盖就是抵着这样的砖缝,疼得整夜睡不着。

"顾二公子来做什么?"她声音发颤。

"说是跟大公子讨教学问,"嬷嬷扯了扯她的衣袖,"快走吧,夫人最恼人迟——"话音未落,突然咳嗽两声,目光往院门口扫了扫。

苏砚儿顺着看过去。穿靛蓝棉袍的老嬷嬷正倚在院门口,手里转着串佛珠,见她望过来,冲她笑了笑,可那笑意没到眼睛里。

"那是张妈妈,"身边的嬷嬷压低声音,"昨儿才从老夫人院里调过来的。"

苏砚儿心里一沉。前世她院里的嬷嬷换过三回,头回就是十五岁这年,换了个眼尖嘴利的,把她的行踪摸得透透的。后来她才知道,那嬷嬷是大伯苏明远安插的,专盯着她的字迹、她的动静。

"三姑娘?"

苏砚儿被嬷嬷拽着往前走,路过张妈妈身边时,闻到股淡淡的沉香味——前世审她的狱卒身上,也有这股味。

前厅里飘着碧螺春的香气。苏夫人坐在主位,手边摆着套冰裂纹茶盏,见她进来,眉头皱了皱:"怎么才来?"

"路上耽搁了。"苏砚儿垂着眼,余光瞥见东首客座上的少年。

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正低头翻着大哥的《论语》。他侧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清瘦,鼻梁上沾了点墨渍——前世顾昭总说,那是他十五岁在苏府抄书时,被哥哥撞了胳膊,墨汁溅的。后来他上了战场,脸上再没沾过墨,只有刀疤。

"砚儿,"苏夫人敲了敲茶盏,"这是顾府二公子昭哥儿,快见过。"

苏砚儿福了福身:"昭哥儿好。"

顾昭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苏三姑娘好。"他指着案上的《论语》,"我方才看大公子写的批注,说'君子喻于义',不知三姑娘怎么看?"

苏砚儿喉头发哽。前世顾昭问她这句话,是在刑场。她被绑在断头台上,他攥着"通敌密信"冲她喊:"你教我'君子喻于义',自己却做这等事?"

"我..."她望着少年眼里的期待,突然伸手抓起案上的茶盏。

"啪!"

茶盏摔在顾昭脚边,青瓷碎片溅到他鞋面上。满厅的人都愣住了,苏夫人拍着桌子骂:"你疯了?"

顾昭却蹲下身,捡起块碎片:"这是冰裂纹的,碎了倒好看。"他抬头冲苏砚儿笑,"三姑娘可是嫌茶凉了?我让丫鬟再换盏热的。"

苏砚儿盯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前世顾昭上了战场,总戴铁盔,那撮呆毛再没翘起来过。

"昭哥儿莫怪,"苏夫人赔着笑,"砚儿这孩子,许是见着外男害羞了。"她冲苏砚儿使眼色,"还不快回院子去?"

苏砚儿福了福身,转身往外走。路过顾昭身边时,她听见他轻声说:"茶盏碎了不要紧,我明日送你个新的。"

她脚步顿了顿。前世顾昭送她的最后一样东西,是杯毒酒。

回到院子时,张妈妈正站在她的书案前,手里捏着本字迹练习册。见她进来,张妈妈慌忙把本子塞进袖里:"三姑娘回来了?我...我见案上乱,帮您收收。"

苏砚儿盯着她鼓囊囊的衣袖。那是她的字迹练习册,每页都是"忠""义""信"几个字——前世"通敌密信"上的字,和这册子上的一模一样。

"嬷嬷手真巧,"她扯出个笑,"我昨儿找了半日,原来在您这儿。"

张妈妈干笑两声,把本子递过来:"许是方才打扫时碰掉了。"

苏砚儿接过本子,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最后一页的"信"字被撕了。前世"密信"的落款,正是这个"信"字。

"嬷嬷,"她摸着本子上的撕痕,"您说这府里,怎的总丢东西?"

张妈妈脸色一白,佛珠在手里转得更快了:"许是...许是丫鬟们粗心。

苏砚儿没再说话。她望着院外的紫藤花,风一吹,落了满地紫雨。前世今日,她也站在这儿,望着落花想顾昭;今生今日,她望着落花想——是谁,在她十五岁这年,就开始算计她的字迹、她的行踪?是谁,让顾昭从眼含星光的少年,变成举刀刺向她的仇人?

"三姑娘?"小丫鬟翠儿端着药进来,"夫人让您喝了这碗补气血的药。"

苏砚儿接过药碗,药汁黑黢黢的,苦得舌头都发麻。她突然想起前世刑场,刽子手拿酒壶灌她,说"喝了上路不疼",那酒也是这么苦。

"翠儿,"她擦了擦嘴,"你说,这府里的人,可都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翠儿歪头想了想:"大夫人总说,咱们做下人的,不该问那么多。"

苏砚儿笑了笑。她望着案上的《兵策》,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像朵黑牡丹。前世她死不瞑目,是因为没机会告诉顾昭,那封"密信"不是她写的;今生她要活个明白,就算这府里的每块砖都藏着阴谋,她也要把它们翻过来,晒晒太阳。

院外传来打更声。苏砚儿摸着腕上的檀木手串,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十五岁的春风吹得紫藤沙沙响,她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轻声说:"顾昭,这一世,我定要你看清,谁是君子,谁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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