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探顾府

作者:霏墨 更新时间:2025/3/8 16:00:56 字数:2259

苏砚儿把蓝布包裹往怀里又拢了拢,指尖捏得发疼。四月的风裹着玉兰香钻进袖管,她站在顾府后巷的青砖墙下,仰头望着两丈高的墙头——这是她第三次踩上墙角的破瓦罐了。

"三姑娘,您这是何苦?"跟来的小丫鬟春桃蹲在墙根搓手,"顾府的护院可凶得很,上回张媒婆家的小子翻墙摘杏子,被打断了腿呢!"

"嘘——"苏砚儿踮脚勾住墙沿,青砖硌得掌心生疼。前世刑场上的风突然灌进耳朵,她想起顾昭最后看她的眼神,凉得能扎进骨头里。那时候他举着"通敌密信",墨迹还没干透,可现在她手里的蓝布包里,是刚从厨房偷来的桂花糕。

墙头上的青苔滑溜溜的,她咬着牙翻过去,裙角挂住砖缝,"刺啦"一声扯出条口子。顾府的梨花园就在眼下,雪白的花瓣落了满地,像铺了层没化净的雪。祠堂的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跪着个青衫身影——是顾昭。

"公子?"苏砚儿轻手轻脚摸过去,鞋尖踢到块碎瓷片,"咔嗒"一声。

跪坐的人肩头颤了颤,转过脸来。十五岁的顾昭还没长开,眉峰却已经有了冷硬的棱角,眼下泛着青,显然跪了好一会儿。他看见她,眼尾微微一挑:"苏三姑娘?"

苏砚儿把蓝布包往他怀里一塞,桂花糕的甜香混着梨花香扑出来。"给你的。"她蹲下来,看他解开布包,"我...我听说你被老爷罚跪,说你《春秋》背不下来。"

顾昭拈起块桂花糕咬了口,眉心立刻拧成个结:"这糖放少了?"

苏砚儿的喉咙突然发紧。前世顾昭咽气前,嘴边还沾着血沫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送我的那盒桂花糕,怎么比药还苦?"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从来没嫌过她手笨,只是...只是他根本没机会尝到甜的。

"我...我今早才学的。"她低头绞着裙角,"厨房的刘婶说要蒸够三柱香,可我怕凉了,第二柱香就揭锅了。"

顾昭又咬了口,这回嚼得慢些:"倒也不是不能吃。"他忽然笑了,梨涡在嘴角晃了晃,"比我娘做的强,她上次蒸糕,把盐当糖放了。"

苏砚儿抬头看他。春日的光从祠堂窗棂漏进来,在他发顶洒了层金粉。前世的顾昭总穿玄色官袍,眉眼像块冻透的冰,可现在他不过是个会因为背不出书被罚跪、会嫌弃糕点太苦的少年。

"哗啦——"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苏砚儿心头一紧,顾昭已经跳起来,把蓝布包塞进她手里:"从西边角门跑!"

"那你——"

"我爹的规矩,没他允准谁都不能进祠堂。"顾昭推着她往墙角走,"快!"

苏砚儿刚摸到角门的门闩,就听见护院的大嗓门:"什么人?站住!"她心一横,撩起裙角就跑,发簪撞在院墙上"叮"地一声掉了。顾府的回廊九曲十八弯,她跑过月洞门时撞翻了石凳,瓷器碎裂声混着自己"咚咚"的心跳,震得耳朵发疼。

"别跑!再跑放狗了!"

苏砚儿一头扎进竹林,竹叶刮得脸生疼。她躲在竹丛里喘气,听见护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敢探出头。回头望祠堂方向,白梨花还在落,顾昭的青衫角在门里闪了闪,像片被风卷着的云。

"苏姑娘!"

她吓得差点栽进竹丛,却见顾昭从假山后绕出来,手里捏着她的银簪。"刚才掉的。"他把簪子往她手里一塞,指尖碰了碰她手背,"明日还来吗?"

风裹着梨花香扑过来。苏砚儿望着他眼睛里的光,那光里有前世刑场没有的温度,有她用半条命都换不回的期待。她攥紧银簪,指甲掐进掌心。

护院的灯笼光又晃起来。顾昭推她往墙角跑,自己转身往祠堂走,青衫下摆沾着几片白梨花。苏砚儿翻出墙时,春桃正蹲在墙根抹眼泪,见她出来扑上来:"我的小祖宗,您可算..."

"春桃。"苏砚儿打断她,把蓝布包塞进她怀里,"明早去买最新鲜的桂花,要甜得齁嗓子的那种。"

春桃捧着布包发愣:"三姑娘,这糕点不是都..."

"重做。"苏砚儿摸了摸发间的银簪,指尖还留着顾昭的温度,"这回要甜到他心坎里。"

墙那边传来顾府打更声,"咚——"的一声,像敲在苏砚儿心口。她望着顾府的飞檐,在心里对前世那个跪在刑场的自己说:"这一回,我偏要把苦的都熬成甜的。"

春末的风裹着紫藤花香往窗棂里钻,苏砚儿握着狼毫的手突然顿住——宣纸上"北戎"二字墨迹未干,墨香混着记忆里刑场的血腥气,呛得她鼻尖发酸。

"三姑娘,该用午膳了。"春桃端着青瓷碗进来,碗里的藕粉羹还冒着热气。苏砚儿这才发现日头已过了东墙,案上《兵策》被风掀开半页,露出底下压着的半本旧账册。

她迅速把账册往袖底一塞。这是她连着三晚溜去前院库房翻出来的,封皮都磨得起了毛边,里头记的却是苏府近十年与南地绸庄的往来。可昨儿夜里她明明瞧见,最底下那本记着北戎商队的账册,今儿再找,只剩半页残角卡在柜缝里——纸边参差不齐,像被人急吼吼撕下来的,还留着半滴墨迹,瞧着像"银"字的右半边。

"春桃,"她舀了口藕粉羹,故意把碗底碰得叮当响,"前儿我让你收的那叠练字纸呢?"

春桃正给她理着案头的笔架,手猛地抖了下:"就...就收在妆匣最里头啊。姑娘不是说要留着给老夫人瞧的?"

苏砚儿放下碗,径直走到妆台前。檀木妆匣的铜锁好好挂着,可掀开盖子,本该码得整整齐齐的毛边纸只剩半叠——最上面那张还是上月写的《女诫》,底下该有的《兵策》摘抄、《论语》片段全没了影。

"许是我记错了?"她指尖摩挲着匣底的暗纹,余光瞥见春桃额角沁出细汗,"罢了,许是被风卷走了。"

春桃刚要松口气,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苏砚儿掀帘出去,正撞上来送茶的翠儿。这丫鬟是半月前苏明远从外头买进府的,生得秀秀气气,偏总爱垂着眼睛,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三姑娘,大夫人让送的碧螺春。"翠儿把茶盘往石桌上一放,茶盏叮当响了两声。苏砚儿眼尖地瞧见她帕子角绣着朵梅花——正是昨儿她在账册柜边捡到的那半枚帕子角。

"翠儿,"她端起茶盏,"这茶里搁糖了?"

"没...没呀。"翠儿的手指绞着帕子,梅花被揉得皱巴巴,"大夫人说三姑娘爱喝淡的。"

苏砚儿抿了口茶,确实清苦。可她分明记得,今早她在廊下说"这春茶要是甜些倒好",不过是句随口的话,怎么大夫人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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