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就让他们……当我被烧死了吧……我……我想跟着你离开这里！”
燕无双一愣，看见小七平时那躲闪怯懦的眼神，此时却显得无比坚定！
面对小七的求恳，燕无双犯了难。
她艺成之后便独行江湖，从未与人同行，更不用说带一个身残体弱的男孩子。
“你……你要跟我走，是要去哪里呢？”她面露无奈之色，“我四海为家，你不能也跟我到处流浪吧。”
如果能一直跟着你，就算四海流浪又有什么不行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小七当然不敢这么说。
他嗫嚅道：“小时候我听我爹说，我家是从金陵一带逃难过来的，祖籍是个叫沈家村的地方，我想去……去那里看看……”
要是只到金陵……那也没有多远。自己本就亏欠小七甚多，便再帮他一次，带他返回祖籍也好。
她沉吟一会，开口道：“带你去金陵也不是不行，但是带着你上路，却有诸多不便处，路上的一切都要听我安排，能是不能？”
小七一听燕无双应允，不禁大喜过望，把头点得如同磕头虫一般。
燕无双背着他返回破庙，将几日来留下的痕迹细细消除，带着血迹的布衣等物也全部焚去，让人再看不出是何人曾在此盘桓。
小七大开眼界，方知行走江湖有这般多的规矩窍门。
收拾完残存痕迹，燕无双从包裹里掏出几个小盒子，笑道：“带你上路，肯定不能像我一个人一样风餐露宿，专挑僻静小道，你也没那个本事陪我爬山过林。”
“要走大道，咱们在一起就有些扎眼，没有孤身女子带着个男小厮的，所以你须得改换妆扮，换做女子装束才好上路。”
“女……女子装束！”
小七心中一惊，顿时有些迟疑。虽然他不知男女之事，但也知道世间男子尊贵，女子卑贱的道理，若让一个男子穿上女服，作妇人打扮，无疑是一种羞辱了。
“怎了？你不愿意？”燕无双似笑非笑，一双妙目盯着他的眼睛，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的一切。
小七心中一慌，连忙道：“愿意，愿意！全听燕姐姐吩咐！”
他贱命一条，如今又一无所有，连属于男人的象征也失去了，还讲什么男尊女卑呢！
只要……只要燕姐姐愿意将自己带离此处，自己就是穿一辈子女装又能怎样？
燕无双立刻眉花眼笑：“这才对嘛！只是权宜之计，便于路上行走而已，你要是学那些臭男人讲什么男服女裳，信不信我掉头便走！”
小七顿时一身冷汗，倘若自己方才答得不对，可能燕无双就要弃自己而去了。
燕无双对着小七左看右看，笑道：“你这个小家伙长得倒还周正，我与你上个妆，梳个头，换身女服，保管你成个小美人。”
小七脸上一红：“燕姐姐……就爱说笑了，我……我都听姐姐的便了。”
燕无双先从妆盒里拿出牙梳，将小七的垂髫披发梳理成五絡，四絡两边一紧，束成两个总角，中间一絡盘在后面，显得俏皮可爱。
“你多久没……没洗头了，这个味儿……”燕无双边梳边笑，“等出了江阴，须得找个客店给你好好洗洗。”
小七自是羞得满脸通红。
“伸过脸来。”
燕无双又拈起两根细细金线，纤指轻捻，线丝儿在小七脸上交叉滚过，绞掉他脸上细细的绒毛，带来阵阵轻微刺痛。
燕无双见他眉毛太粗，顺便给他连眉毛的边角也绞了绞，修成女孩儿一般的细眉。
绞过面的小七脸上光滑了许多，眉眼也越像女孩，只是皮肤还略显黑粗，应是风吹日晒所致。
燕无双又打开粉匣，拿绸扑子沾了轻粉，给他满脸扑过，顿时让黑脸少年变成了白脸少女。
然后她又拿玉簪棒子挑些胭脂，细细给他化在两颊和唇上，这“少女”脸上顿时漾出艳色，变得鲜活了起来。
“看，我说的没错吧，小美人～”燕无双促狭地笑着，把一面琉璃镜子放在小七面前。
小七睁眼一看，顿时惊呆在当场。
这……这是我吗？
那海外泊来的琉璃镜子不像铜镜只能照出面相轮廓，而是如澄澈水面，照得小七的影像纤毫毕现。
但如今镜子里映出的，已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黑瘦少年，而是一名头梳总角，面如桃花，眉眼柔润的女孩子的小脸。
“这……这也太神奇了……”小乙禁不住抬手要去摸自己的脸。
“哎～别摸别摸，粉摸掉了就不好看了，”燕无双连忙阻止他，“我给你上几回妆，你要用心去学，不能老让我给你上妆。”
“下面来换衣服吧，”燕无双道，“我的衣服对你来说稍有点大了，你先凑合穿着，路上我再给你买新的。”
燕无双从包裹中拿出一套自己的旧衣，示意小七把男装褪下。
反正这段时间最私密的地方也被燕无双看过，小乙便忍着害羞，把自己脱得赤条条地，站在燕无双面前。
燕无双虽然见过他的胯下伤口，但是面对脱得赤条条的小七还是头一次，她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赶快将衣服的穿法教与他说。
这女装与男裳不同，是分上下两截，又要分个内外，穿起来比男服繁琐不少。
燕无双先是给他套上合欢色的抹胸，包好肚腹，再穿好透春碧的上衫，然后系上撒花绸的亵裤，再围上墨绿点绛的外裙，里外都收拾齐整，最后用丝衿围入腰中，系好腰身，收起裙幅，在腰侧打上一个七宝结。
为小七穿完这身行头，燕无双拍手一笑：“好一个袅袅婷婷的细腰小娘子。”
缘来小七本就瘦弱，穿上燕无双的衣服，连衣带都多缠了半圈，有些像偷穿姐姐衣服的小女孩儿。
最后，燕无双又拿出一双绣鞋非要让小七穿上，小七才红着脸将自己满是老茧的脚套进软软的绣鞋。
虽然这一身都是女装，但小七自打出生以来，却是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他自幼孤苦，从来都是穿麻戴褐，一身短衣粗服，一件破皮袄就过了一年四季，何曾穿过绫罗衣饰？更别提还分内衣外裳了。
就连胯下的伤处，在柔软亵衣的呵护之下，也没那么难受和别扭了。
只是穿着这一身轻飘飘的裙裳，脚下踩着软软的绣鞋，这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觉，让他连路都不知该怎么走了。
“女子行步，切莫甩臂昂首，步子要轻，腿根并拢，步伐莫要太大，足尖莫要探出裙底太多……”燕无双莲步轻移，袅袅带着小七走了几圈，看他学的似模似样，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停当，燕无双携着小七走出破庙，向着山下市井方向而去。
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对美丽少女，怕会当她们是山间的精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