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滴雨水悬在屋檐兽首的獠牙上,青石板上纵横交错的刀痕里积着浅红水洼。
血腥味混着尸萝花汁的尸味在街巷间浮沉,死去的尸萝藤蔓蜷缩在墙根,暗绿表皮褪成灰白。
小七虽未被夺魂成功,但依旧在昏迷,娇小的身体被燕无双横抱在怀里,看着小七后颈的凤凰印,她有些忧心忡忡。
江澈带人封锁了现场,来到燕无双身前。
“阁下有所不知,此案牵扯甚广,其中隐秘一时难以说清,当务之急,是捉拿行凶恶徒。”江澈顾忌此刻人多嘴杂。
“取我印绶!”一旁亲卫取来一枚鎏金官印,弯腰捧递给江澈。
“即刻起,金陵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凡灯笼铺、胭脂坊、有聚众者,着驻军围查!”
“张榜出去,凡提供栖凤楼人员线索者,赏银百两!”
江澈有条不紊的下达一条条命令,金陵知府和驻军统帅领命而去。
最后只剩燕无双一行人、江澈和几名亲卫。
“现在可以说明一下情况了吧,江大人。”
江澈点了点头,屏退几名亲卫。
这一切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天圣六年,宰相王安民在圣上支持下推广青苗法、保甲法、免役法。
青苗法,每年二月和五月青黄不接时,由官府给农民贷款或者粮食,半年收取二三分利息,
意在让百姓在青黄不接的时节不被饿死;保甲法,将村民户编为保甲,农闲时集中训练,以备
战时之需;还有这免役法,允许百姓以钱代役,铸’免役钱‘发放给鳏寡孤独者,使其能够生活。”
这‘免役钱’百姓可用银两换得,同时朝廷还会免费给鳏寡孤独者发放,待要服劳役时,上交官府,便可以免除劳役。
江澈也认为这些都是一桩桩利国利民的好法,可从东京到金陵(江宁府)一千多里,所见所闻,截然不同。
“在很多地方,青苗法成了地主盘剥佃户的‘剥皮律’;保甲法让保长随意抽丁派役,
耽误农时;免役法下,鳏寡孤独都要交钱免役。更有甚者,一些皇亲国戚、掌权奸臣联合苗疆人,将‘免役钱’炼制成‘买命钱’,将那些带有独自立户成家女子生辰八字的官册,炼制续命丹。”
“据本官调查,栖凤楼勾结铸钱监,将‘免役钱’铸成了‘买命钱’。
这‘买命钱’每一枚‘子钱’都对应一枚‘母钱’,‘子钱’上留下了强行借命的蛊术,发到百姓手里后,持有者会慢慢被蛊术浸染,抽取命数;
那续命丹更是恶毒,每炼制一枚续命丹,需要献祭七名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再抽取数百名女子的命数。
三年前东京那七个绣娘的案子,就是他们在搞鬼。”
为调查出这些隐秘,江澈损失了好几名武功高强的暗探
燕无双行走江湖,也知道苗疆蛊术最擅长这些夺魂借命之法。
“这些人实在可恨,接受百姓供养,到头来还要害百姓!”燕无双平日里杀的都是一些淫贼和匪寇大盗,如今才知道,真正的恶人,不在江湖而在庙堂!
“江某也对这些人痛恨至极,誓要将他们全部铲除!不知阁下可否助江某一臂之力?”
江澈没有再自称本官,燕无双也会意,对方不是用朝廷的名义请她帮忙,那她出手,自然也不算违背祖师训诫。
“妾身与此案也有些瓜葛,愿助大人惩奸除恶。”
三年前,绣娘案发,她受死者家属所托调查绣娘死因,最后矛头指向了栖凤楼。
奈何她势单力薄,加上官府将那七个绣娘定性为自杀,最后也不了了之,但她燕无双和栖凤楼算是结下了梁子。
“三年前,妾身曾见到那七个绣娘被吊在房梁上,官府虽封锁了现场,但妾身半夜潜入调查,
发现那七个绣娘不是死于自缢,她们都被,掏空了心脏......”
“结案后,那七个绣娘的尸体被一伙黑衣人秘密处理,妾身一路跟随至京城西面百里外的乱葬岗,见他们焚烧尸体,那些人黑衣人
的腰间都挂着一枚凤纹铜牌。”
栖凤楼的核心人员都是苗疆女子,她们收拢了一大批亡命之徒,为了控制他们,女子打上凤凰印,男子种下生死契。
方才燕无双砍碎第一波袭击之人的凤纹铜牌,里面露出的那一枚枚‘免役钱’应当就是‘买命钱’的‘母钱’。
栖凤楼用寿命收买了这帮人,然后加以控制,而他们能精准的找上江月,应当是有办法感知名单上的凤凰图腾。
不然谁能想到江御史会将这么重要的物证交给女儿随身保管。
“江小姐,我怀疑那份名单上有栖凤楼留下的记号,他们的人才能这般轻松的锁定你。”
燕无双结合江澈的讲述和已经掌握的线索,将事件的来龙去脉理清。
江月听闻花容失色,露出一副苦瓜脸,父亲费劲得到这份名单后,担忧如何才能保住,是她灵机一动,提出把名单缝在她的贴身软甲上。
如今看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的小聪明在老阴匕对手面前,都是小把戏。
“对方已经知道名单在我身上了,还是交给父亲保管吧。”江月说着便转身背对众人,撩起衣服,用短匕切开了缝着名单的细线。
“呐~好了......”江月撇嘴,就要将名单递给父亲。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名单忽地着起烈火,一瞬间便已燃尽.
“哈哈哈哈哈!”不远处的房檐上,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正是先前战到一半便消失的白衣讼师。
在场众人无不满脸惊愕,这是什么大阴匕?
燕无双更是气愤,这白衣讼师武功不如自己,却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如此嚣张行事。
“你这鼠辈,就只会幻术和逃跑嘛?”
燕无双厉声呵道。
“燕女侠武功高强,在下自愧不如,但你插手此番事件,定然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衣讼师的声音从几里外传来,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又是替身之术。
“真是可恶,太可恶了!”这白衣讼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名单烧成了渣渣,江月感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打架时不是下毒就是用蛊,还搞出幻术恶心人,最后藏起来用替身放火。
这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
“那名单中的名字我早已记下,况且仅凭一份名单根本不可能撼动那些人。”江澈摇了摇头,“事已至此,眼下最重要的是顺藤摸瓜,将幕后真凶和那些助纣为虐的人揪出来。”
燕无双点了点,表示认可。
“现如今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妾身妹妹中了那凤九的凤凰印昏迷不醒,需要治疗。”
“江某如今正驻扎在城外紫金山脚下,随行有医师,可让小女带阁下一同前去。”
江澈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江月带燕无双姐妹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