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无双一如既往练功不辍,燕秋霞却满城寻找合适租赁居住的房屋,但是一直不太凑巧,没找到合适的。
这天无双和小七一起出去逛街购买水粉衣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高声叫喊。
“燕姑娘,燕……燕姑娘!”
无双一惊,不知怎么的,竟是立刻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欧阳公子。
“幸会呀欧阳公子,”燕秋霞笑靥盈盈,回身道,“不知你叫的燕姑娘,是这个燕姑娘,还是那个燕姑娘呢?”
欧阳锦每次见面都要被燕秋霞捉弄,只觉头疼不已,在那里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当然,他说不出话还可能是因为今日无双和秋霞的装扮。
今日二女皆穿着细白的罗衫,轻纱的长裙,脸上点着淡青的螺黛,看起来婉静娴淑,就像大家里走出来的小姐。
若不是欧阳锦专程来找两人,倘是在路上遇见,他都有可能认不出她们。
“姐姐,你就会欺负欧阳公子……”无双小声嘟囔道。
“哈哈,不开玩笑了,”燕秋霞笑道,“妾身名秋霞,舍妹名无双,欧阳公子叫住我等,有何贵干那?”
欧阳锦感激地看了一眼无双,作揖道:“多谢秋霞姑娘告知芳名,小生已经寻了两位姑娘好几日了,今日得见,真是上天垂顾啊!”
欧阳锦的啰嗦让燕秋霞皱起眉头,好在他很快便说到了正题:“那日我将秋霞姑娘、无双姑娘擒住的六个凶匪送到官府,官府还付了这些凶犯的赏格,这些都该归两位姑娘所有,所以我便来寻你们了。”
说罢欧阳锦从袖中掏出一个锦袋,双手捧上。
燕秋霞毫不客气,伸出纤指将袋子拈起,感受到里面的银钱足有二十两重,不由得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燕秋霞颇有钱钞,足够姐妹二人花用,而她的银钱大部分都是捉拿官府通缉的凶犯赚来的赏格。
这个欧阳锦虽然有点爱掉书袋,但是总是个志诚君子,燕秋霞对他并不讨厌,无双更是有些隐隐期待着与他再次会面。
其实欧阳锦又何尝不是期待着再见到她们?
他见秋霞收下赏格,看着二女的娇容,忽然鼓起勇气道:“两位姑娘……住……住在哪里呀?小生……小生……那个以后能不能再来拜会二位?”
燕秋霞笑道:“咱们姐妹是江湖中人,居无定所的。前一阵子我们一直住在客店,最近想找个幽静处所赁屋居住,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欧阳锦忽然道:“若两位姑娘不弃,不如到我们庄上居住可好?庄上尽有几处空房,也不会有人打扰,是极幽静的地方。”
经他一言提醒,秋霞回忆起曾到过的那个峨眉山脚下的小小聚落,果然是依山傍水,远离尘嚣,是个极好的练功所在,可那里还住着一个官儿,是秋霞绝不愿意接触的。
“你那个老师……我们去住的话会不会搅扰到他?”秋霞试探道。
“哦,秋霞姑娘不必担心的,老师他只在半山堂上居住,轻易不下山来,而且若是老师知道两位姑娘仙足踏降,欢迎还来不及呢,搅扰这话再休提起!”欧阳锦听到秋霞的态度有了一点动摇,不由得心中喜悦。
听到二人说起欧阳锦的老师,无双又想起那眼神犀利的布衣老者,不由得好奇地问:“你的老师……是什么人呀?”
听到这个问题,欧阳锦明显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低声说道:“家师是朝中大员,因群党之争罢官,便来这嘉定城外隐居。其实那个庄子里,住的都是家师的下人家仆罢了。”
“因家师为官时树敌太多,为保证他的安全,不让别人找到他,我们一般都不提他的名号的。”
忽然秋霞轻笑一声:“你那老师,是不是姓韩?”
欧阳锦唬了一跳,四处一看没人偷听,这才低声道:“秋霞姑娘……你怎么知道?”
秋霞笑道:“妾身不懂什么家国大事,但也听闻过韩相公极力主张与辽夏死战到底,因而罢了官。”
韩……韩相公?那天自己见到的老头儿,是上任宰相韩琦?
被揭破真像,欧阳锦是千叮万嘱,拜托二女不要泄露秘密,秋霞也终于下定决心,接受欧阳锦的好意,与无双一起搬到山庄暂住。
于是两人当天便收拾行装,入夜之前便来到了庄子跟前。
欧阳锦在庄门口相迎,亲自将她们带到一座幽静小院。
这院子房舍家什一应俱全,且洒扫得干干净净,又在庄子最边上,保持了充足的私密空间,便是她们想要练武,或要离开作甚事情,也不虞他人看见。
秋霞甚是满意,无双也满心欢喜,两人便安心在这里住下。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便听见欧阳锦在外问安,邀请二女一起去拜见老师。
秋霞和无双妆扮了半个时辰,让欧阳锦等得快把眼望穿,才施施然走出门来。
今日她们穿的俱都是朴素的青衣,脸上薄释脂粉,又是另一番韵味。
欧阳锦只看了一眼便脸红地转开目光,心里暗暗纳罕为何这些姑娘们会有这么多不同的衣装。
二女在欧阳锦的带领下走上庄后那条蜿蜒的山道,只见清晨的薄雾覆盖着葱茏的花木,三人如同走在仙境一般。
“真是好个幽静所在!”
秋霞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微微叹道。
“这处山庄乃是老师的私产,”欧阳锦笑着解释道,“自从他老人家远离朝堂,便回了此处居住,这山上的一花一木,都是老师带着庄客们亲手栽植的。”
“韩相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一直住在山上,不觉得气闷么?”无双虽然也觉得这山景不错,但自幼生活在洛西的她,还是更加向往大城市繁华的世界。
“老师年事已高,离开朝堂之后便不再过问政事,一心求道,在这山里居住,倒也不怕寂寞。”欧阳锦笑道。
“那欧阳公子你呢?”秋霞笑问,“欧阳公子年纪不大罢,也随着韩相公隐居山里,就不寂寞吗?”
欧阳锦没有回答,但脸上却露出一丝落寞之色。
三人登上半山之坳,便见一座两层屋舍,前植花木,后有浅潭。
那位与二女曾有一面之缘的老人正在堂上磨墨运笔,不知正写着什么。
欧阳锦在堂下禀道:“问老师安,燕家姐妹特来拜见老师。”
老人抬起头来,见了堂下的少年少女,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他欠了欠身子,抱歉道:“老夫最近腰腿有些不便,不能下山相迎,还望女侠们勿怪。”
秋霞笑道:“小女子们哪敢劳动韩大人相迎?今日能够拜见,已是分外之喜了。”
说罢秋霞盈盈下拜,竟是行了大礼,无双也慌忙跟上,一起对这老者拜了一拜。
“这……老夫早就不是宰相了……二位姑娘莫要拜我……”韩相满面疑惑,看向欧阳锦,欧阳锦也不明就里,想要去扶那二女,又想到礼教之防,不敢动手,只得让两人拜了。
秋霞拜完,这才站起来道:“韩大人不必疑惑,妾身是并州人,若不是韩大人从辽国手中收回并州,妾身已是无家可归。”
并州?韩琦心中一震。
炎夏战争爆发后,他出任陕西安抚使,与范仲淹率军防御西夏,在军中颇有声望,人称“韩范”。西夏请和以后,入朝升任枢密副使,与范仲淹、富弼等主持“庆历新政”。新政失败后,自请出外,历知扬州、定州、并州。在并州时收回辽朝冒占的土地,立石为界,并加强防御。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老夫经不起这般夸赞。”韩琦愕然良久,忽然哈哈大笑。
“从此以后,两位姑娘便是我半山堂的贵客,”韩琦笑道,转头对欧阳锦道,“锦儿你要好生管待两位姑娘,不得怠慢。”
欧阳锦连忙应承,但心中却想,老师你不用嘱咐,我也会这样做的。
与隐居在此的韩相会面之后,二女便正式成了山庄的客人,客居在山庄之中。
燕秋霞也得以与无双放开手脚,真正开始练习清静经的武艺精要。
上次山庄危机之中,燕秋霞完全没有出手,只无双一人便打败了五六个强匪,在打斗当中,她已下意识地将立功体式融入招式,用以攻敌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