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本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一天夜晚,秋霞突然问无双:“你的清静经练的如何了?”
“我自从突破第四层后,就难再有存进了,不管怎么练习也不见成效。”无双如实答道。
秋霞噗嗤一笑:“你可知为什么难有寸进?”
无双满脸疑惑,却又听秋霞解释道:“清净经修炼的是至阴至寒的内力,凡我清净一脉女子,需终生戒男色,破戒则走火入魔,一身苦修付诸东流。这也是为什么在你入门时,姐姐要强调戒色。”
“无双,姐姐问你,你是不是对欧阳锦那个呆头鹅产生了好感?”燕秋霞盯着无双的眼睛。
“欧阳公子……他……他不是呆头鹅……”无双有些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燕秋霞的脸色沉了下来。
无双……她已经对欧阳锦暗生情愫了……
但是,无双才十五岁,又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的,不过都是身体本能的影响罢了。
无双已经将清净经练到了第四层,一但陷入男女情爱,武功再难寸进,若是因为男人破了纯阴之身,才是真正的灾难。
“无双,从现在起,你必须远离欧阳公子。”秋霞当机立断,狠下心来对无双说道。
“我们做普通朋友也不行吗?”无双只觉十分的委屈。
“男女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普通朋友,我们清净宗一脉单传,希望你不要让姐姐失望。”燕秋霞无奈的说道。
“姐姐,我一定会日夜练功,早日突破。”无双连忙应下。
秋霞摇了摇头说道:“练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我当年从四到五,也花了整整三年时光,而从五到六,用了整整八年,练功贵在坚持,只有每日习练,才能水滴石穿。”
无双肃容记下,却又听秋霞道:“我当年突破四层,师傅便允我自己闯荡江湖去了,如今你也破了四层,已经不算庸手,在江湖上自保绰绰有余。若你想要独自出去闯荡,我也不会拦着。”
无双微笑摇头道:“不,我要跟姐姐一起。”
秋霞点一点头,却忽然不知该说点什么。
......
自从秋霞跟无双谈话后,无双便一门心思的花在了练功上,每当欧阳锦来找无双,都会被她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欧阳锦备受打击,心情低落。
转眼便是年节。
秋霞和无双在一起守岁,秋霞给无双打了一副金耳坠子,无双却送给秋霞一条绣着双燕子的锦帕。
“这是……这是妹妹你自己绣的?”秋霞又惊又喜。
“是呢,我跟着山庄里的婆婆学的。”
无双在婆婆的教导下学会了女工刺绣,这张燕子锦帕绣得似模似样,看来无双在此事上也下了苦功。
旧岁倏忽过,新年纷纷来,转眼又是一年春至。
秋霞和无双都是江湖儿女,自然不会在一处地方长久驻足下去,二人向韩琦和欧阳锦告别,婉拒了欧阳锦的再三挽留,毅然离开。
......
今岁春闱开闱,全国各地的举子都要参试,欧阳锦准备充分,赴贡院参考。
今次省试,除了原本的经义、诗赋、对策三科,另增律令一科,考较举子对国家法令的熟悉程度,可以看出,国家是真心想要挑选经世治民之人才。
欧阳锦更是欢欣鼓舞,因为增设律令一科,正是老师韩琦提出的建议,虽然先生已经离朝,但这个建议终于得到了天子采纳。
老师的努力,毕竟还是有一些成果的!
欧阳锦心怀畅慰,下笔更是如有神助,恰逢对策考题为“保国安民”,他捭阖天下之势,穷究利害之别,作成一篇锦绣文章,既鞭辟入里又深入浅出,将毕生所学全部融入其中,答在试卷之上。
考完之后,他胸有成竹,静待好音。
放榜之日,他名列榜首
......
集贤殿上,进士云集,天子高居上首,二百余生齐齐下拜,山呼万岁不止。
天子见如此多的士子聚集在此,个个气宇轩昂,人才不凡,不由得龙颜大悦,嘉勉几句之后,便由知贡举官员宣布殿试开始。
欧阳锦环顾四周,看到的皆是陌生面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志在必得的坚毅。虽然他从知道自己可以参考,到真正走上考场不过半个时辰,但他心中毫不畏惧,屏息凝气打开试卷。
“公曰,用兵者,其由不祥者乎?子曰,胡为其不祥也?圣人之用兵也,以禁残止暴于天下也。及后世之贪者之用兵也,以刈百姓,危国家也。用与非用,治乱之所在,必有可言者,其详著之,朕将亲览焉。”
天子问兵于士,乃是有启战之心。看来对西夏的反攻连捷,极大增长了天子雄图四海的欲望。
欧阳锦思索片刻,心中已有腹案。他右手受伤仍未痊愈,但见他左手提笔,饱蘸浓墨,下笔在纸上,仍是一行工整行楷,显出深厚“左书”功力。
“古之圣人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广而贪金玉之略,将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
策论既然立意,欧阳锦只觉文思泉涌,少不得引经据典,以抒胸臆。
“炎帝为火,故皇帝勤之,共工为水,故颛顼诛之。教之以道,导之以德而不听,则以威武临之,临之威武而不从,则以兵戈制之矣!”
天子主战,则欧阳锦言必称战之必要,但最后他仍不忘规劝,写道:“蓄池鱼必去猵獭,养禽畜必驱豺狼,君为无道则民思兵,义兵若至至于不战而止矣!”
须臾文成,有侍官将之呈于勤政殿里天子目前。
天子读罢,不由得击节赞叹:“好!好个义兵之至不战而止!”
且不提天子如何激赏欧阳锦之文章,却说欧阳锦答完试卷,再拜退朝,顺着宣德门的御路退出大内,只觉无论结果如何,此时再无遗憾。
正在此时,一位士子从后赶来,喊道:“兄台且住!”
欧阳锦回头一看,见这位士子约摸二十多岁,年岁比自己长上不少,其人身长玉立,一表人才,也是刚从殿中答完题目出来的考生。
“这位兄台有理了,小子有伤在身,无法见礼,还望恕罪则个。”
“咱们读书人无需这些虚礼。”那位士子笑道,“鄙人延平黄裳,今日见阁下在殿上左书如飞,才气横溢,心中仰慕得紧,盼能相识一二。
“在下欧阳锦,观黄兄如此风姿磊落,必然是人中俊彦,今日与黄兄同殿答题,幸甚幸甚!”
“好说好说,希望咱们都能中得甲榜头名,异日同殿为臣,还有的是时光交流切磋。”
......
三月十七日,正是春暖花开之时,也是殿试放榜唱第之日。
这一日士子毕至,聚于集英殿下。
天子临朝,数百名士子跪拜于地,齐声山呼万岁。
然后参知贡举文彦博进一甲前三名之试卷,天子曰“宣”。
然后便是通惠殿学士王昉宣读一甲头名的试卷,曰《凶器不得已而用之论》,端的是华彩无比,别出机杼。
然后官家亲手拆卷唱名,此文竟是黄裳所做!
欧阳锦又惊又喜,惊的是黄裳竟然有如此才学,喜的是自己的友人得了头名状元,他也感到与有荣焉。
黄裳潇洒出班,团团作揖一圈,然后至阶前跪拜,谢天子恩典。
第二名探花则是一名叫做徐显功的江南士子,其人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让众人都颇为心折。
然后到了第三名榜眼,宣读的乃是《圣人用兵之论》,这正是欧阳锦的文章!
欧阳锦按捺住心中喜悦,直到天子御批,礼官唱名,传胪阶下,他才整衣向前,跪而再拜。
旁边的黄裳向他投来赞许之色,两人惺惺相惜,只是一个眼神便已知晓对方的意思。
我中了!
欧阳锦心怀大畅,恨不能仰天长歌。
......
一个成了江湖侠女,
一个成了天子门生,
只是注定此生没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