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的菊香与江风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休整数日后，江月决定改走水路，一则更为舒适，二则能更真切地感受荆楚大地与江南水网的交融。
她们在沙市码头登上一艘南下的中型客船，目的地是烟波浩渺的洞庭湖。
船离江陵，顺流而下。
长江的浩荡渐渐被两岸收束，水流却愈发湍急有力。
数日后，前方豁然开朗，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浩瀚水域铺陈开来，水天相接，气象万千。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江月立于船头，轻声吟诵。
眼前的景象，比诗句更令人震撼。时值深秋初冬之交，湖水显得格外澄澈清冽，倒映着高远的蓝天和偶尔飘过的白云。远处君山如黛，静静地卧在湖心。湖面上渔船点点，白鹭翩跹，偶有大雁或天鹅排空而过，留下悠长的鸣叫。
客船在岳阳城码头稍作停靠补给。三人得以短暂登岸，遥望那座因《岳阳楼记》而名动天下的千古名楼。
虽未及登临，但楼阁飞檐在湖光山色中巍然屹立的姿态，已足以让人心驰神往。
小七的瞳孔中映照着这“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壮阔，感受到一种不同于长江奔腾的、更为沉雄浑厚的水脉力量。
端木婉则对码头上贩卖的君山银针茶和湘莲产生了浓厚兴趣，又搜罗了不少。
客船继续在洞庭湖中航行了一日。
傍晚时分，夕阳将万顷湖面染成一片熔金碎玉，水波荡漾，金光跳跃，美不胜收。
小元宝也难得安静地蹲在甲板上，望着这从未见过的辽阔水域，异色瞳孔里满是惊奇。
离开洞庭湖，客船转入一条更为清澈但也略显狭窄的河流——湘江。江水碧绿，两岸丘陵起伏，植被依旧丰茂，但空气中已能嗅到一丝属于南岭山区的清冽气息。船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逆流而上，需借助风帆与纤夫之力。
两岸风光也从大泽的壮阔转为山水的秀逸。青翠的山峦连绵，时而有陡峭的石壁临江而立，时而有平缓的河滩铺展，上面生长着耐寒的芦苇和不知名的水草，在冬日的微风里摇曳。村落往往依山傍水而建，白墙黛瓦，炊烟袅袅，宁静而安详。
船过险滩时，能听到纤夫们低沉有力的号子声在山谷间回荡。
舟行数日，季节的痕迹愈发明显，清晨的薄雾带着寒意。
下船便是邵州，踏上邵州的土地，立冬的气息扑面而来。
虽地处南方，但山区的晨风已颇有寒意，呵气成霜。然而，与这微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空气中弥漫的、清甜诱人的果香！
邵州码头和街市上，到处都是上好的柑橘。它们被装在竹筐里，色泽鲜艳，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端木婉走到一处摊位前，指着一种个头稍小，果皮金黄中透着红晕的橘子问到：“这是什么品种？”。
“雪峰蜜桔，薄而易剥，甜得很呐!”商贩随手掰开一个递给好奇的端木婉，只见瓤瓣晶莹饱满，汁水丰盈。放入口中，一股清甜微酸、带着独特冷冽山泉气息的汁液瞬间在舌尖爆开，几乎感觉不到渣滓，果然不负“蜜桔”之名。
随后又尝试了个头更大，果形圆润，橙红鲜艳的崀山脐橙。
这种橙子底部有一个明显内凹的“肚脐”，切开后，果肉细腻，甜度极高，带着浓郁的橙香，是另一种醉人的甜蜜。
“哇！好甜！比我们在江陵吃到的橘子好吃多了！”端木婉眼睛发亮，像只发现宝藏的小松鼠，立刻买了一大筐，招呼小七和江月品尝。
小七小心翼翼地剥开一枚雪峰蜜桔，清冽香甜的汁水沾湿了指尖。放入口中，那纯粹而充满阳光味道的甘甜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瞳，一股暖意仿佛从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清晨的微寒。怀中的小元宝也嗅到了甜香，用小脑袋蹭着小七的手，喵喵叫着讨要。小七笑着掰了一小瓣无籽的果肉喂它，小猫立刻满足地舔舐起来。
江月笑着解释：“邵州地处雪峰山东麓，气候温润，光照充足，加之特有的沙壤土质，最是适宜柑橘生长。这雪峰蜜桔和崀山脐橙，可是贡品级的佳果，立冬前后正是最甜美的时节。”
除了大饱口福，端木婉表示如此优良的果树品种，怎能错过？
她兴致勃勃地拉着江月和精通本地情况的船家，寻到了城外一处规模颇大的果园。时值采摘季尾声，果园里依旧弥漫着醉人的果香。低矮的橘树和稍高的橙树上，零星还挂着一些晚熟的果实，像点缀在青翠枝叶间的小灯笼。更多的枝头虽已空空，但枝条遒劲，叶片深绿油亮，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
园主是位憨厚的老农，见端木婉对果树如此感兴趣，便热情地介绍起来。端木婉听得极其认真，不时询问关于土壤、嫁接、防冻的问题。
“老丈，您这些果树枝条，还有留存的种子，能否卖些给我？”端木婉终于亮出目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带回去试着种种看！”
老农爽快地答应了，亲自挑选了几枝健壮、芽点饱满的蜜桔和脐橙枝条，用湿润的苔藓小心包裹好。又从一个陶罐里倒出一些珍藏的、颗粒饱满的种子，仔细包好递给端木婉。
“姑娘，这枝条要快些扦插，种子开春就能种。咱们邵州的水土好，但挪了地方能不能活、果子甜不甜，可就看你的本事喽！”老农笑呵呵地说。
“放心吧老丈！我有办法！”端木婉信心满满地接过宝贝，翠绿的生机之力在她指尖微微流转，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硕果累累的景象。她甚至偷偷在包裹枝条的苔藓里注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确保它们能安然抵达目的地。
小七在一旁静静看着。冬日暖阳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端木婉兴奋的脸庞和那些承载着希望的枝条种子上，也洒在挂着小水珠的橘叶上，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她感受到的不只是果实的甜蜜，更是一种扎根于土地、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她体内的凤凰之力似乎也受到这份宁静而蓬勃的生机牵引，在经脉中温和地流淌，与这南国山野的冬韵悄然共鸣。
离开果园时，三人手中都提满了沉甸甸的柑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