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小七、江月和端木婉加快速度,一路警惕,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春城地界。
当那棵巍峨圣树巨大的树冠再次映入眼帘,感受到周围空气中重新充盈的纯净生机时,端木婉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们径直前往圣树之心,面见大祭司。在圣泉边,端木婉将她们在朱厌部落的所见所闻,以及归来途中遭遇库扎亲自带人伏击的惊险经历,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大祭司。
“……事情就是这样,阿嬷。”端木婉语气沉重,“蚩戎首领似乎并不知情,是那个大祭司库扎暗中搞鬼。但他败逃回去,绝不会善罢甘休。”
大祭司静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愈发凝重。
她听完后,沉默了片刻,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清澈的眼睛望向汩汩流淌的圣泉,缓缓开口:“库扎……那个老毒物,我与他打交道多年了。”大祭司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厌恶与了然,“他年轻时便心术不正,痴迷于各种禁忌邪术,渴望力量与权势。蚩戎勇武有余,却有时过于看重血脉亲情和部落内部的稳定。库扎是他的叔父,仗着这层身份和多年积累的势力,越发肆无忌惮。”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小七三人,最终落在端木婉身上,语气斩钉截铁:“此次他阴谋败露,又在你……和你的朋友们手下吃了大亏,以他那睚眦必报、极度自负的性子,绝不会就此收手。他定会煽动蚩戎,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战争,用句芒部的鲜血来洗刷他的耻辱,并借此巩固他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备战吧。”大祭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传遍了整个圣树之心,“和平的日子,结束了。春神的子民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守护我们的家园,守护圣树!”
命令迅速传遍整个春城。
原本祥和宁静的氛围瞬间被一种肃穆和紧张所取代。
句芒族的战士们虽然不似朱厌部落那般浑身煞气,但眼神同样变得坚定而锐利。
他们检查着用硬木和黑曜石打磨的长矛、弓箭,擦拭着藤条与金属混合编织的盾牌。
妇女和老人则开始大量采集和制备草药、储存食物、加固树屋和地面工事。
就连孩子们也停止了嬉戏,帮忙传递消息或整理物资。
整个春城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迅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森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紧张,风声呜咽,仿佛自然的低语在为守护它的人们祈祷。
与此同时,朱厌部落那炽热的洞窟王座前,气氛同样凝重到极点。
大祭司库扎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他气息萎靡,脸色苍白,身上还带着逃窜时的伤痕和尘土,那根碎裂的骨杖更是让他看起来无比凄惨。
他添油加醋地哭诉着,声称自己是为了部落的荣耀前去理论,却遭了毒手。
蚩戎端坐在王座上,脸色铁青,听着库扎的狡辩,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并非完全相信库扎的话,但库扎的惨状,无疑极大地刺激了部落中好战派的情绪。
“首领!句芒部欺人太甚!”
“竟然敢打伤大祭司!必须开战!用血洗刷耻辱!”
“灭了句芒部!夺了圣树!”
洞窟内,库扎的心腹和许多被煽动的战士纷纷怒吼,战意高昂。
蚩小小站在父亲身边,看着凄惨的库扎,又看着群情激愤的族人,心情复杂。
她想为小七她们辩解几句,但在这种氛围下,她的声音显得如此微弱。
蚩戎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威压让洞窟内的喧嚣瞬间平息。他一步步走到库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如铁:“库扎,你私自调动影行者,险些为部落引来大祸,又损兵折将,狼狈逃回……按律,当受烈焰焚身之刑!”
库扎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
然而,蚩戎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但念在你是我叔父,为部落效力多年,此次……便饶你一命!剥夺你大祭司之权,禁足思过!”
这个处罚,显然轻了。许多战士面露不解,但无人敢质疑首领的决定。
库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怨毒,连忙叩首:“多谢首领不杀之恩!”
蚩戎不再看他,转身面对所有族人,举起那柄巨大的战斧,声如雷霆,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但是!句芒部伤我族人,辱我部落,此仇不可不报!传我命令——集结所有战士!三日后,兵发春城!我们要用最堂堂正正的方式,击垮他们!让南疆的所有部落都知道,挑衅朱厌的下场!”
“吼!吼!吼!”洞窟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战意彻底被点燃。
蚩戎的选择,最终还是走向了战争。一方面是为了维护部落的尊严,回应族人的呼声;另一方面,朱厌部落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了,他要为族人争一份未来。
但他并不知道,这个决定,正中了库扎的下怀。
库扎低垂的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阴冷笑意。只要战争一起,混乱之中,他就有的是机会重新攫取权力,甚至……实现他更深的图谋。
......
三日后,朱厌部落的大军如期而至,黑压压的一片,如同翻滚的熔岩,停驻在春城之外、两族交界的一片开阔地。
炽热暴戾的气息与春城蓬勃的生命力形成尖锐的对峙,空气仿佛都被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撕裂。
句芒部的战士们在圣树力量笼罩的边缘严阵以待,他们身后是赖以生存的家园,眼神坚定却也不免带着紧张。与对面那支浑身散发着嗜战气息的朱厌大军相比,他们确实显得有些脆弱。
蚩戎手持巨斧,立于阵前,如同战神降世。
他的弟弟蚩骨护卫其侧。而被剥夺了职位、仅作为普通族人跟在后面的库扎,则隐藏在人群中,阴冷的目光扫视着全场,嘴角噙着一丝诡笑。
大祭司在端木婉、小七和江月的陪同下,来到阵前。
她看着蚩戎,声音沉痛而清晰:“蚩戎首领!古老的盟约尚在,春神与烈火之神曾约定各部和平共处!为何今日要撕毁誓约,兵戎相见?难道你忘了先祖的教诲了吗?”
“呸!”蚩戎怒喝一声,声震四野,眼中燃烧着积压已久的愤怒与屈辱,“少提什么古老盟约!你们句芒部,也配提誓约?当年凤都尚在,我朱厌部作为凤凰麾下最忠诚的战士,守卫南疆!可是一场天火,凤都覆灭,我部损失惨重!”
他越说越激动,巨斧指向春城的方向:“而你们句芒部!趁我部衰弱,不仅不施以援手,反而联合其他部落,将残留的凤族子民驱逐、剿杀!夺走了最肥沃的土地,将我朱厌部赶到了那片贫瘠酷热的火山之地苟延残喘!这笔血债,我们忍了太久太久了!今日,就是要讨还公道!”
这番控诉如同惊雷,在句芒部许多年轻族人中引起一阵骚动,这段历史似乎被刻意淡化或掩盖了。
大祭司脸色一白,沉默了片刻,才艰涩道:“……那段历史,各有立场。但和平来之不易……”
“放屁!谁的立场是背信弃义,趁火打劫?!”蚩戎彻底爆发,“今日,唯有血债血偿!朱厌的儿郎们!随我冲!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吼!”朱厌战士们早已被点燃战意,随着蚩戎一声令下,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咆哮着发起了冲锋!他们个体战力极强,悍不畏死,冲锋起来地动山摇。
句芒部的战士们奋力抵抗,箭矢如雨,藤蔓从地面窜出试图缠绕,巨大的花朵喷吐出令人昏睡的花粉。
然而,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句芒战士,在实战和血性上远不及常年与恶劣环境斗争的朱厌战士。战线很快被撕开缺口,句芒部节节败退。
端木婉心急如焚,飞身跃至阵前,双手挥洒出磅礴的翠绿色光辉,试图催动周围的植物疯狂生长,形成壁垒阻挡敌军,同时治疗受伤的族人。
“句芒的圣女?哼!”蚩戎大吼一声,猛地一跺脚,一股灼热狂暴的战争气浪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这股力量带着粉碎生机、点燃热血的威能,竟然极大地抑制了端木婉那充满生机的自然之力,让她施展起来倍感吃力,脸色发白。
她的力量被蚩戎那纯粹的战意与毁灭性能量所克制。
眼看防线即将崩溃,朱厌部落的战士就要冲入春城范围。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战线的最前方,站在了端木婉的身前。
是小七。
她看着汹涌而来的朱厌大军,看着苦苦支撑的句芒战士,看着脸色苍白的端木婉,那双纯净的熔金之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如同实质的……威严。
她缓缓抬起手。
嗡——!!!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浩瀚神圣的力量骤然降临!璀璨夺目的金红色光芒从她体内绽放,直冲云霄!一声清越而威严的凤鸣,仿佛穿越了时空,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奔腾的朱厌战士们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壁,冲锋之势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那神圣的光芒和恐怖的威压震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
更令人震撼的是,小七的身后,隐约浮现出一只巨大无比、翼遮苍穹的金色凤凰虚影!那凤凰高贵、威严、神圣,带着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焚尽万千邪魔的煌煌之威!
在这极致的光芒和威压下,连狂暴的蚩戎都感到心神剧震,体内的力量仿佛遇到了君王般瑟瑟发抖!
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光芒中心那个白发少女,看着她那神圣的瞳眸,看着她身后那虚幻却无比真实的凤凰之影……
一段多年前的画面,猛地炸开!
那是凤都祭典上,高踞于王座之侧,好奇打量着下方众部落使团的小女孩……那位身份尊贵无比、受所有部落敬仰的……凤族公主!那双独特的、如同熔金般的眼眸,与眼前少女的眼睛……一模一样!!!
“轰!”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蚩戎脸上的狂暴、愤怒、战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凤凰的敬畏与臣服!
他手中的巨斧“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这位如同铁塔般、勇猛无双的朱厌部落首领,竟然对着小七,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单膝跪地,低下了他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头颅,声音因激动和敬畏而颤抖:
“凤……凤凰之火……公主……是您吗?!末将蚩戎……拜见凤离公主!请公主恕罪!!!”
死寂!
战场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朱厌部落还是句芒部落,所有人都被这惊天逆转骇得目瞪口呆!
凤离公主?!
那个传说中早已随着天火与战乱湮灭在历史中的凤凰部族的公主?!
她竟然还活着?!而且就在眼前?!
库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恐惧。
小七周身的金红色光芒缓缓收敛,她看着跪在面前的蚩戎,熔金之瞳中闪过一丝茫然,又似乎有一丝被触动的记忆涟漪。她并未完全记起一切,但那来自血脉的共鸣和对方的臣服,让她本能地接受了这一切。
她轻轻开口,声音空灵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停止战争。”
蚩戎毫不犹豫,猛地起身,对着彻底傻掉的朱厌大军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全军听令!收起武器!后退!谁敢再动一下,老子劈了他!拜见公主殿下!”
朱厌战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对首领的命令有着绝对的服从,更对那传说中的凤凰之力有着本能的敬畏,纷纷慌忙后退,收起武器,学着首领的样子,向着小七的方向,敬畏地低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