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部落的临时营地里,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战士们脸上疲惫却又带着新希望的神情。
蚩戎将小七、江月和端木婉请入最大的营帐内,详细禀明部落面临的严峻现状。
蚩戎的声音沉重,再无之前的狂暴,只剩下为部落生存而忧的焦灼:“公主殿下,您也看到了,我们如今生活的这片土地,火山活跃,地表龟裂,可饮用的水源越来越少,几条主要的河流不是干涸就是充满了硫磺毒气,无法直接饮用。狩猎也越来越艰难,大型猎物几乎绝迹,只剩下些耐毒耐旱的小型兽类,根本不够全族食用。”
他粗糙的大手在地面上简单划出部落周边的地图,指着几个标记点:“我们主要依靠几个深挖的地下水脉和收集雨水过活,但近两年雨水稀少,地下水也在不断下降。部落里的孩子和老人……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生存的压力,才是迫使朱厌部落不断寻求扩张、甚至被库扎那种极端言论蛊惑的根本原因。
小七静静地听着,熔金之瞳中映跳动着篝火,也映着蚩戎脸上的愁容。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曾经的凤都,土地肥沃,水网密布。夺回故地,是否可解眼下之困?”
这是最直接的想法。回归故土,重振家园。
然而,蚩戎闻言,却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营帐角落的阴影里,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沙哑:“公主殿下,此事……或许由属下禀报更为合适。”
来人正是朱厌部落影武者的首领,他全身笼罩在暗色皮甲中,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讲。”小七看向他。
“属下奉命,常年监视凤都及周边情况。”影武者首领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十年前那场天火,并非普通火灾。它蕴含着某种诡异的力量,至今仍未完全熄灭。凤都旧址及其周边方圆百里,大地化为焦黑硬壳,寸草不生,水源枯竭,甚至弥漫着一种能侵蚀生命力的死寂之气。那里……已经是一片真正的死地,比我们现在的火山之地更加不适合生存。强行回归,无异于自杀。”
营帐内陷入一片沉寂。故土化为死地,这个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无情掐灭。
端木婉忍不住轻呼:“怎会如此……” 江月也蹙紧眉头,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影武者首领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属下近年来另有一项发现。在部落东南方向,乘木筏探查约半月航程之外,有一片巨大的群岛。属下曾冒险登上其中一岛,发现那里气候温润,植被极其茂盛,土地肥沃,溪流清澈见底,瓜果野兽随处可见,堪称世外桃源。其面积广阔,足以容纳我部所有族民,甚至……犹有过之。”
蚩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重重叹了口气:“公主殿下,此事……我们也曾听影武者提及过。但有两个难题,几乎无法解决。”
“其一,造船。前往群岛需要能够抵御风浪的大型船只。但我们周边的树木,早已被火山灰和恶劣气候摧残得难以生长,根本找不到足够巨大、坚韧的木材来建造海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二,也是更难的……”蚩戎的脸上露出苦涩,“背井离乡……谈何容易。”
木材匮乏,故土难离,这是更加棘手的难题。
小七陷入了沉思。熔金之瞳中光芒微闪,似乎在快速权衡着。融合了凤离的记忆,她更能理解这种对故土的眷恋,但眼下,必须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恢复了清明与决断:
“故土虽难离,但生存大于一切。不能让整个部落困死在这片逐渐消亡的土地上。”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海外群岛,将是朱厌部、乃至所有凤凰旧部未来的新家园。这是命令,亦是希望。”
她看向影武者首领:“木材之事,我来想办法。你们继续密切监视群岛情况,绘制更详细的海图,摸清航道与岛上情况。”
“蚩戎。”她转向朱厌族长,“你的任务,是说服族人。告诉他们,这不是抛弃,而是为了族群的延续和更好的未来开辟新的家园!”
小七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种令人信服的感染力。蚩戎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昔日凤族领袖的风采,心中的犹豫渐渐被坚定的信念所取代。既然公主殿下说有办法,那便一定有机会!
“是!公主殿下!末将定当竭尽全力,说服族人!”蚩戎重重抱拳。
“至于这片焦灼的故土……”小七的目光似乎穿透营帐,望向凤都的方向,轻声自语,“或许,也并非全无希望。待解决眼前生存之急,我会亲自去查看那天火残留之地。”
小七的决定如同在沉闷的空气中投下了一颗定心丸,但也让现实的困难更加清晰地摆在面前——木材,远航的第一步,却成了横亘在希望之前的巨大障碍。
就在营帐内气氛再次因这实际难题而略显凝重时,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木材的问题,或许……我可以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端木婉。
她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真诚与决心,向前一步,看向小七,又看向面露惊讶的蚩戎。
“春神赐予我的力量,在于滋养与生长。”端木婉轻声解释,语气却充满自信,“虽然我们句芒族不常建造如此巨大的海船,但对于催生植物,尤其是让树木长得更快、更坚韧,正是我们所长。只要找到合适的树种幼苗或根系,我可以尝试用力量催化出一片适合造船的林地!”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蚩戎猛地睁大了眼睛,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他之前还率领大军要攻打句芒部,如今对方的圣女却主动提出要帮助他们解决最关键的难题?这让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巨大的羞愧和感激交织在一起,让这位铁塔般的汉子脸庞涨得通红。
小七看向端木婉,熔金之瞳中流露出温和的赞许:“婉儿,谢谢你。”
“谢什么!”端木婉摆摆手,笑容纯粹,“帮助你们找到新家园,春城也能获得永久的和平,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呀!” 她的善良和大局观在此刻彰显无遗。
蚩戎终于回过神来,他猛地后退一步,然后对着端木婉,竟是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圣女阁下!此前……此前是我蚩戎糊涂,听信谗言,冒犯了春城,冒犯了您!您如今却以德报怨,救我全族于水火……我……我蚩戎在此立誓,朱厌部落从此与句芒部永结盟好,若再有异心,便叫我受烈焰焚身之刑,魂飞魄散!”
他的道歉掷地有声,带着部落汉子特有的直率和沉重。这番誓言,对于重视承诺的朱厌部落来说,比任何契约都要可靠。
端木婉被他这郑重的道歉和誓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蚩戎首领快请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事不宜迟,在影武者首领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在部落边缘找到了一片相对平坦、靠近地下水源的区域,这里还残留着一些耐旱书木的根系。
端木婉屏息凝神,双手轻触地面。翠绿色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磅礴的生机之力从她体内涌出,如同温柔的潮水般渗入干涸的土地。
“生长吧……”她低声吟诵着,仿佛在与大地和种子对话。
奇迹发生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地面微微震动,无数嫩绿的幼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然后疯狂地抽枝、长高、变粗!它们吸收着端木婉的生机之力和地下微弱的水汽,克服了贫瘠土壤的限制,枝干变得异常挺拔、坚韧,木质紧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片虽然面积不大、但树木高度和粗细都足以作为船材的新生林地,赫然出现在原本荒芜的土地上!这些树木的纹理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深褐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木质显然经过了生命力量的强化,远超寻常木材。
“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啊!”朱厌部落的战士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跪倒在地,对着端木婉和小七的方向顶礼膜拜。他们此刻才真正明白,句芒圣女的力量并非用于战斗,而是如此伟大无私的创造与赐予!
蚩戎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看着那片林地,如同看着全族的未来。
消息传回春城,大祭司听闻端木婉的决定和取得的成果,亦是感慨万千,当即下令:“派遣部落中最好的工匠,带上工具,前往朱厌部落,协助他们,建造出海的大船!”
很快,句芒族的能工巧匠们来到了朱厌部落。他们带来了技术和工具,而朱厌部落的战士们则提供了无穷的劳力,负责砍伐、搬运、打磨。
两族的工匠和战士最初还有些隔阂,但在共同的目标下,很快便磨合起来。句芒工匠耐心指导,朱厌战士认真学习、挥汗如雨。营地里不再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叮叮当当的劳作声、互相商讨的说话声、以及偶尔爆发出的、因为完成某个困难工序后的欢笑声。
小七和江月也没有闲着。小七运用对力量的精确掌控,协助处理一些特别坚硬的木材;江月则负责协调两族人员,管理物资,她的细心和智慧确保了造船工作的顺利进行。
端木婉则不时需要去维持那片“速生林”的生机,并催化出更多的木材。虽然疲惫,但看到一艘艘巨大的海船龙骨逐渐成型,看到两族人民从仇敌变为并肩奋斗的伙伴,她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