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放学。
两人结伴出了校门，往地铁站去。
市立图书馆在临海公园和月楼学院中间一点的位置。并不算远。地铁四站就到了。
两人边走边聊天，聊学校的事、聊高中的制服、聊魔法少女。未晞体力弱，说的少；昭柔精神足，讲的多。
往往是昭柔聊了一大串，然后未晞慢悠悠的回应她。
这让昭柔想起和千澄相处的时候，那会，她大多时候是听众，与现在正好相反。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走下了地铁站。
一个透明的圆球跟在她两的身后，默默的记录着一切。跟踪小机器人“文具”发现昭柔的路线并不是回家的路，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
这条信息被特殊的魔力带着，传到了200多公里外，半夏的所在。
........
200公里外，巨大的会场建筑里，一场拍卖会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装饰豪华的内饰，巨大的展台和台下密密麻麻的人。拍卖师正在激情的解说，一个个号牌起起落落。新的报价不断被刷新。
但这些都和半夏无关，他此刻正在二楼的豪华包厢里。包厢柔软的沙发没能给他带来舒适的感觉，他僵硬的坐在沙发上，腰打的笔直。
老板正坐在他身旁，放松的窝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单手支着脑袋。无聊的盯着下面热闹的拍卖会。
如果不是老板隔三岔五就尝试往他身上靠，这样的场合本不会让他局促至此。
半夏越发坐立难安起来。
这一切都要从早上说起。
............
早上九点整。白色的保时捷稳稳的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这一片临江别墅群是黄金地带，周围都是富人区。
把车停好。半夏站到了门口，有点不安。
老板很少会来这处别墅，偶尔来也大都是为了宴请客人。而最近并没有类似的需求。在老板铺张浪费的操作里，这个别墅并不算昂贵——完全是她随性为之。
这也就算了，真正另半夏不安的地方在于——这里离临海公园不算远。
他很担心老板注意到了什么，是想来周围打探情报顺便搞点事情。
感应了一下，是老板的气息，半夏敲了敲门。
老板的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她没有要来开门的意思。
半夏低头看了一眼门锁，生物信息锁。
该不会......
把大拇指恩上去，门发出“滴滴”的声响；然后，门把手可以转动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搞到的我的指纹......无语的转动把手，半夏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裹着浴巾的美少女，身上还冒着热气。老板正拿毛巾擦头发，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她看着半夏开门，完全没有遮蔽的意思。
门“嘭！！”的关上了。
门外，半夏少见的流露出了疑惑。
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是老板的气息没错。
“滴滴”两声，门再次打开了。
裹着浴巾的美少女没有消失，还冲他招了招手，“早啊，半夏~”
声音元气的像是朝气蓬勃的少女。
门再次“嘭！！”的关上了。
半夏猛的闭上眼睛，揉了揉眉框。心里的疑惑挥之不去。
这次多等了一会，大门才被缓缓的打开。
半夏凝重的观察着门后。
黑发赤瞳，是老板的样貌。但是那个朝气蓬勃元气满满的少女范，就完全不是老板的常态了。
她甚至两手撑着膝盖仰头望着他，故意等着她开门。看到他再次打开门，还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两眼眨巴着。
这一定是某个魔物的幻术，这么考虑着，半夏手上魔力若隐若现。
老板看出了他的想法，“怎么，换了个风格，认不出我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手上凝聚的魔力散去了。
失去了假装没认出来揍她一顿的机会，半夏尝试转变话题。
老板眉头一挑，顺势就要拔掉浴巾，大有当场开换的架势。
半夏不吃这套，眼睛几乎是同步的闭上了。“你应该知道，这一套对我没用。”
老板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这话用你原本的身体来说才有说服力。”
她指的是半夏魔法少女的形态。
“哪个都是我原本的身体。”半夏纠正了她的错误，真变成魔法少女形态才是正中老板下怀。“所以，这又是哪出。”
“因为有人不好好遵循契约啊，”老板一手捧着脸，一副被抛弃的样子“我不是只有自己想办法咯？”
可是半夏始终没看一眼，眼皮动都不动一下，老板的媚眼丢了个空。
“怎么样，老是维持一个样子我也腻了。所以模仿了人类的其他性格特点。”
“据我所知，这是元气少女风格。”
一口老槽堵在半夏喉咙里，他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始终不太跟的上老板的思路。
他叹了一口气，不知多少次的有点后悔与她签订契约了。
十四年前的雨夜里，他和那个黑色的影子签订了契约。
如今，那个黑色的影子正在他的面前。人模人样的走来走去。
她有很多身份，比如秩序之影、比如欢愉之王、比如大魔族......比如......半夏的老板....以及，半夏的契约者。
“契约是双向的，如果不是某人眉眼有完全履行契约内容；我自然也不必拖延，不是吗。”半夏转守为攻，尝试改变谈话的走向。
“比如”他顿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不能对人类文明造成威胁。”
“我可不觉得我哪里威胁到人类文明？”
“你基本就是在过界的线上反复试探了。这很好玩吗？”半夏并不接受她的说辞。“开拓科技是一家什么公司，你是最清楚的吧。”
偶像魔法少女们魔法技术的主要供应商，就是开拓科技。半夏会加入开拓科技，最初也是出于监视的想法。
“当然好玩”那熟悉的愉悦笑容浮现在老板的脸上“无论是人类对于这些力量是怎么运用、怎么看待的，还是他们的反应，可都是乐趣满满。”
“而且，最初的魔法少女就剩你了。没有魔法少女们，我的乐子怎么办？”老板居然还卖起惨来，一副可怜的要哭的样子。
她话头一转，“更何况——我只提供技术。”
“如何把魔法少女们一步步商业化成现在这样，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她靠在房间的椅子背上，整个人撑起了。微笑的看着半夏。
半夏声音低沉，“就是因为这样，才最糟糕。”
守护者们的空缺导致了大结界内部人类主心骨的空缺。利益至上的风潮鼓动了偶像魔法少女发展到现在；而且，哪怕最初没有魔族在背后影响，现在也该有了——他们的渗透力量绝对不容小瞧。
“总之，你在踩线；那就别指望反过来束缚我。”
维持契约的不止是契约本身的魔法效果；还有两人各自的权能。
对于一个擅长运用规则、一个擅长找规则漏洞的两人来说。钻空子是基操。
而力量，永远是维护契约的基础。
因此，无论他们谁想动用契约来约束另一方，都要做好万全准备。
哪怕半夏的状况已经非常的糟糕，但是也并不代表着秩序之影可以为所欲为——无论老板想干什么，直到死亡降临的最后一刻，半夏都可以动用契约的力量反制。
半夏有自己的底牌，秩序之影也有。双方都没轻举妄动。日常里这样的折腾对双方来说习以为常。
不过今天老板的一通操作差点给半夏闪蒙蔽，以前她可没这么乱来的。
搞不懂，被什么刺激到了？半夏心里思索着。
“哎呀，那可真可惜，”老板失望的颓废下去，但不依不挠“就不能，把我报酬提前兑现吗？”
契约之一，作为交换、魔法少女雪衣要教会秩序之影，人类的“心”、“爱”与“梦想”。
半夏没有回答她，沉默下来。这倒不是他想赖账，而是这一条契约的条件实在有些......抽象。教会一个魔族心、爱与梦想。实在困难，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找到门路。
老板坏笑起来，“我找到了新的办法，你跟我约会不就好了？”
“我拒绝。”半夏的回答不带犹豫的。“而且，在你收束你的踩线行动之前，我是不会推进这条契约的。”
于公于私，半夏都没有推进这条契约的意思。尤其是关于“爱”的部分。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老板的笑容没有减少，“但，你欠我两次人情。”
“陪我约会，就购销一次，”她赤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半夏，观察着他的反应。
“恕我直言，这么用人情你是亏的。”
“我乐意。”
“那，”半夏头疼，尝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都学习和理解了人类这么多年，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吧。在人类的道德体系里，我是有家室的人。”
“正因为如此啊，我的契约者，”她突然化作阴影靠近，展开的影子如同藤曼缠绕覆盖了大半个房间，像是缠住棒木的千反田，“那才更有趣啊，不是吗。”
她强烈的气势向着半夏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魄力。
半夏沉默下来。
僵持了一会，秩序的阴影又凑进了一点，影子化作的藤曼缠的更紧了些。半夏还在沉默，他知道哪怕他拒绝，秩序之影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在秩序之影第三次递进，鼻尖快要碰到鼻尖的时候。半夏才终于有了回应：“只限今天。”
阴影呼的消散了，淡淡的影子如同薄纱在房间里的阳光中落下。老板收敛起来，露出胜利的表情，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嘴唇：“那，我去换衣服，给我搞点吃的。一会见。”
看了一眼身上被裹的皱巴巴的正装，半夏叹了一口气：“........好。”
.........
把正装放到一边，穿着衬衣，挽起袖子，穿上围裙。半夏忙碌起来。
冰箱里有不少食材，显然是老板提前就准备好的。
因为时间加上没准备，半夏做的很简单。
当半夏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后，老板也坐到了椅子上，她已经打点齐整。
她安静的吃起早饭来，这次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骚扰半夏。
早晨的阳光照在她的侧颜，那个熟悉的感觉又从心中浮现。
刚刚反复的思想争斗中，最后让半夏决定答应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曾经战友的面容。当那个身影在半夏的心里跳出来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答应了秩序之影的要求。
哪怕明知是虚假的，他居然也感到一丝怀念。怀念那位昔日的战友，怀念起他们还在一起战斗的日子。是因为大限将至吗，半夏想。
秩序之影在化作人形时，特意挑选了他熟悉的人作为参考对象。
那个参考对象，是他的挚友——知识的魔法少女，索菲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