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恩匹希与晚岚携手战胜西斯特姐弟的当天晚上,狮城郊区的某处普通小宅里发生了一件小事。
“今天的武道会初赛,你和布拉德输了?”
一个年过半百,面上带着一丝不加掩瑜的威严气势的人端正坐在一张略显破旧的深色木桌后向着坐在桌前的西斯特问道。
严肃守正的家主
北师
人族 LV.1453
“是的,父亲,我和弟弟输给那对勇者组合。”
没有辩解,西斯特大大方方向自己的父亲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虽是知晓自己女儿的这较真性子,北师用扶了额头,叹了口气,用着平静且慈祥的语气又继续问道。
“我现在不是家主,不是军人,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询问你罢了。”
“所以你们是因为布拉德的傲气而输掉吗?”
“在场的家臣应该已经将当时情况一五一十地与父亲说尽了全貌,我和弟弟不是因为轻视对手而失败,是堂堂正正的输掉了。”
见女儿依旧坚持着这副较真模样,当父亲的也不太好继续强求。于是北师也不再做无用的劝解,只是在桌沿上敲了下羽毛笔,甩掉多余的墨水后,继续伏案批示今日的文件。
“既然是堂堂正正的输掉,自觉去管家那多要一份负重加练;另外再写一份战后报告,这份报告要纳入你的战绩量化册。”
“是的,父亲。”
在过去的第一轮初赛的第三天早上,恩匹希比晚岚更早地来到了第二轮初赛地点。虽然此时太阳初升,狮城还披着那件金色的“晨服”,但整个初赛会场的上座率已经明显比第一轮高多了。这让恩匹希挑起了眉毛,而后一脸诧异地看向裁判。
这什么情况?不过就是一个娱乐性质偏多的初赛,为毛来了这么多人?
裁判似是读懂了我的意思,一脸神秘兮兮地走过对我耳语:“因为你和你搭档打败了来自内波家族的那二位。而且还是以大胜的方式打败,所以你和你搭档的名字其实已经在这里的贵族圈子里流传开来了。”
“一个普通的贵族世家也许可以在小村小镇里一手遮天,但在狮城这片汪洋大海里似乎还不够格吧?咳咳。”
“你很聪明嘛,外来的旅者,至少比你那位在当地读书的搭档聪明。不过看你的样子,你似乎不是很明白‘内波’这个姓氏在狮贝德的重量。”
要我说啊,裁判先生,你也不是个普通人啊,这么轻松就把我和晚岚的身份信息说了出来。看来我和晚岚的信息已经在这里的贵族圈子里被传了不知道多少遍。
心里是这般想着,恩匹希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无谓的表情只会继续过多暴露自己的信息出去,不要小看了一个大国的情报部门。
在两人叽里咕噜说着话的时候,晚岚已经以那令恩匹希印象及其深刻的恐怖速度来到了现场。
“恩匹希先生!早上好,你今天来的好早哦!”
事已至此,还是先准备比赛吧。多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只会让自己陷入内耗。
在众人奇怪的视线聚焦过来之前,恩匹希应和了晚岚的招呼,并拉着她来到了选手席,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唉,你也早上好啊。”
选手席的视野还是不错的,恩匹希在这里能以一个比较近,但又可以纵观全局的视角观战。正在战斗的四名选手都是近战流派,很纯正的战士,没有奇奇怪怪的近战法师。
相比魔导士对战的那种精妙设计与咏唱艺术,我还是更喜欢这种无拘无束、令人血脉偾张的近战对决。
恩匹希在乐见其成观赛的同时,也不忘以眼角余光去扫视此时已经坐满了的会场。只根据服饰豪华程度来分析,场内贵族与平民比例约为九比一,很有意思的是,约有二成的“平民”与其他的平民格格不入。他们此时的神色,有的是平静以待,有的是恹恹欲睡,还有部分人时不时往他和晚岚看来,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与周围那些因为激烈战斗而欢呼与亢奋的平民有着不同。
演技不好其实可以不用演的,难为自己干什么。
看破不说破,恩匹希对此情景也只是微笑,他又管不了这些个贵族老爷们,那就任他们去吧。
“你们可以准备比赛了”
在又一次因为对手漂亮地战胜而大起的各种喝彩声中,虽然对恩匹希来说,相比于观众席上的山呼海喝,还是旁边一起加入喝彩的晚岚声音更大些,但一位工作人员已经找到了恩匹希。见此,恩匹希拍了拍晚岚肩膀,令她从刚刚落幕的比赛回过神来。
“咳,晚岚,到咱们了。”
“唉唉,哦,好的,恩匹希先生。”
言罢,两人一同起立,准备入场。见此情景,那二成“平民”约有半数结束了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立刻正襟危坐了起来,也有小部分人维持着一幅扑克脸,或者是毫不避讳地扫视恩匹希与晚岚。
“别跑啊,我的徽章能力又不会害你,墙和柱子是会保护你吗?”
“那你倒是配合我的节奏啊,你要是再乱给buff,我让你飞起来!”
相较于场外人的各种勾心斗角,场内人的要考虑的就简单多了,拼尽全力战胜对手就行了。就是吧......恩匹希对战的这两个人互相之间似乎不熟的样子,只是略做交手就开始掐架了。结果自然是不出意外的,这样的组合,被恩匹希逐个击破,甚至都不用晚岚出手。
其他观众倒是不懂这些,他们只看到了恩匹希一个人轻轻松松就把这两个人打的落花流水,自然是以热烈的掌声与喝彩欢送胜者离开比赛场地。不过那些个“平民”与贵族的神色倒是各异,其中较大部分都是失望与不屑,也有小部分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喂喂喂,虽然我承认晚岚确实是神力,但我也不是个很差的人吧?
“恩匹希先生,你好厉害啊!这么多观众为你喝彩唉!”
“啊,嗯,挺好的。那我们就走吧,胜者就该背对欢呼而离场。”
“唉,好的!恩匹希先生!”
话说到这份上,恩匹希本来也不太在意那些心怀他意的人,听晚岚这么一说,心里那点小怨气也散掉了。顺手就拉着晚岚离开了会场,留下了一个看着还有点小帅的背影
好可惜啊,其实我也想加入观众,去为恩匹希先生欢呼的,不过恩匹希先生有自己的想法,那还是不麻烦他了。
出了赛场,两人这时倒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无论是完成勇者协会的委托,还是去参加武道会的初赛,这几天计划推行的可谓是异常顺利。
“恩匹希先生!接下来我们做些什么好?!”
“呃,咳,其实我也没想好做什么,嗯......我听说狮城这里的宗教文化很出名,要不我们去这里的宗教区看看?”
狮城的城市规划有着明显的区域功能划分,除去一些太过日常的事物,比如副食店之流,剩下的带有明显倾向的事物都会有自己的区域划分:如宗教,如军事,如教育,如政治等等等等。
“去宗教区逛逛吗?好啊,我正好也有一位朋友在那工作与生活,带你去见见吧!”
“哦?这样吗?那我真得去见上一见了,看看你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说来也奇,之前与晚岚在狮城做委托的时候,没见到几个晚岚的熟人,一问也是如此。她在当地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大多认识的都是点头之交。这如此热情的性格居然找不到很多朋友吗?虽说她实在有些热情过头就是了。
“那就全仰仗你带路咯,晚岚。”
若是说狮城的闹市区是普通与奢华的拼接风格,那么宗教区就是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一股庄重的肃穆感。也许这些建筑的用料以及装潢并不那么的珍贵,但待到临近这些教堂、修道院之时,躁动的心都会受其氛围感染,逐渐开始平复下来。而在其建筑群之间,神父、修女、修士等等的神职人员略显孤立地在教堂与修道院出入,教会骑士与狮城驻军共同巡逻、维护秩序。
这时已是正午十二点,却只有一个略显矮小与破旧的教堂响起了一阵阵的钟声。据晚岚介绍说,这是狮城建城时的第一座教堂,其内供奉的是所有为了生民而付出的神明,不单独供奉哪一位神明。
初代雄狮之王为其赐名:大统教
在此基础上,晚岚还向我科普了一些关于狮贝德帝国的宗教往事。
据传,在雄狮之王起兵征讨巨人以及中央乐土时,有无数宗教人士受其感召,纷纷加入雄狮之王的远征军。由于这些宗教人士在文化程度以及在魔法方面的造诣相较于普通军士来说会更加的有深度,所以他们往往会在行军路上辅助医疗部队、推动部队内的宗教传播,还有将自己的知识传播出去。
为纪念这些宗教在战争时期的牺牲与付出,通常来说,每一任雄狮之王都会兼任狮贝德帝国的万教之皇。
两人在路上说着话,聊着天,当然是压低了音量与声调的,在这个地方喧哗不太合适。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两人此次行动的目的地就到了:此处已经到了宗教区比较边缘的地带,这里相比前面的肃穆,更像是身处大自然中的僻静,只是偶有动物路过时的作响以及风过林海的沙沙声。
眼前这座修道院整体是白色色调,整座修道院外部结构是使用整齐的白色大理石拼接而成。墙上的悬窗边框是一种黑色的木材,其中有十二种各色的玻璃被其分割、包围。屋顶被如同红土地一般的红瓦整齐划一地覆盖着。大门据我估算,比我高三个头,像是用了一整块深色橡木切割而成的圆顶门,在其之上是金色的门把手,也许是年久失修,门把手上的金色已经显得斑驳,还有些已经脱落下来,露出其中银白色的本质。
“我们到了,恩匹希先生!(降调)”
“嗯,好的,我推门进去了。”
推门进去,内部装扮倒是与正常教堂无异,一排排座椅鳞次栉比,也许是因为还在白天,教堂内部显得有些昏暗,唯有从穹顶之上洒下的光照射在宣讲教义与摆放神像的地方,这样才勉强有了一些光源,使修道院内部没有那么的昏暗。
在讲台前面,一名普通打扮的修女跪坐在那一圈阳光的边缘,正低声祷告着什么。她的耳朵有些灵通,在我打开大门的那一刻,头也不回地说道。
“索乐修士,你今天回来的有些太快咯。萨普坦斯神父是会责怪你的。”
“沃帕尔小姐!是我啦!”
“唉?是小岚啊,今天怎么有了闲暇时间到这里看我了......那一位是谁啊?”
晚岚在看到沃帕尔的那一刻就已经小步快跑地冲了过去,一把子从背后抱住了她。而沃帕尔的语气也从平淡转到了惊喜,直到她回头想要看到晚岚,却不小心看到了我为止。
“你好,我叫恩匹希。”
“你......好,这位恩匹希先生。请问你和小岚的关系是什么呢?”
什么情况,她怎么突然用这副查户口的语气来问我了?
恩匹希双手抱在胸前,还在脑海里构思怎么“好好回答”这个叫沃帕尔的人时。晚岚的发言恰如其分打破了目前有点小尴尬的场面。
“我现在加入了一个勇者小队,恩匹希先生就是我那个勇者小队的队长,虽然现在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就是了,嘿嘿!”
“这样吗?那还好,我怕你被坏男人拐走了。”
“你这什么意思啊?那我也好好问问你,你现在信的这个教是什么教?”
被沃帕尔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狠狠刺了一下,恩匹希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只是语气有点气急败坏地反问沃帕尔的来历。
沃帕尔倒是一副毫不介意自己说了什么话的样子,反嘴就把恩匹希的问题抬了回去
“我信的是女神教,就是东西掉河里就会出现,额外拿出一个金制与另外一个银制,并让你的做抉择的那个女神。”
“信仰喜好城市的女神吗?看来你深得其几分真传,这么简单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是啊,藏着噎着心里的想法只会憋坏自己,如果世上言语明里暗里有东西的人,真不知道他怎么过得下去日子。”
“你们不要再吵了!恩匹希先生和沃帕尔小姐!”
就算是晚岚这样略有些天真的人都能听得出来他们话语中的绵里藏针,可见其火药味有多重了。
见好就好是一门艺术,恩匹希与沃帕尔之间本来也无太多瓜葛,只是互相刺对方几句。既然晚岚都已经发话了,再吵下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今天正好来了一位新的朋友,也让我的兴致有了一些。小岚,你之前不是还追问我,我信的这个教是怎么来的吗,今天就正好说一说。”
沃帕尔顺手挣脱了晚岚的大拥抱,一个转身正坐在地上,正正注视着恩匹希二人。阳光打下,此时沃帕尔的面容就如那座女神像一样,有些模糊不清。
“开宗立派的人名叫旅沃,曾是第二任雄狮之王手下的一位将领,在好几位开国元勋手下做过事,资历厚,名望高,可以说是第二代将领们的领袖。”
“而这样一个权高位重的人物创造这个宗教的缘由却颇有些奇幻。”
“据他所述,他是在一次行军杀敌时,不慎将自己的兵器落入水中。眼见着敌军杀来,突然之间,他的世界就好像暂停了一样,一个女神自河中心缓缓走来,将三把不同材质的兵器放在他手上,问道。”
“‘这三把武器都是你的兵器吗?’‘不,只有这一把。’旅沃拿起那把还沾着敌人鲜血的武器,此时女神一笑,赞赏他是诚实的孩子。”
“之后女神就消失不见了,旅沃曾一度怀疑那是不是撞进了什么幻境当中,但体内重新充盈的力量与手中的兵器告诉了他,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妄。”
“他年老卸任将军以后,为纪念当年的那位女神,就创办了女神教。”
“旅沃吗?我听说过他,狮贝德帝国开国以来最擅长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将领。他的一生都非常传奇,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段更加奇特的经历。”
在沃帕尔叙述完毕后,恩匹希接下了沃帕尔的话茬,说起了自己了解到的旅沃的一些事情。
“突然觉得你稍微有点顺眼了。”
姐们,这个时候就别嘴我了。
“他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兵,但在一次次杀敌与行军过中成长,南征北战、百战不死,最后成为一代名将。他的死因是在年老时,为了保护几个因为事故而遇险的士兵,享年七十六岁。”
“没想到女神教和创造了女神教的那位旅沃先生还有这样的来历啊!沃帕尔小姐,你以前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说着,晚岚又抱了过去,似乎是很喜欢和沃帕尔贴贴的样子。
“小岚你也没问我啊,还有就是小岚你抱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我快被你的怪力挤扁了。”
“说起来,你信仰女神教,是信仰旅沃将军的诚信,还是什么呢?”
“既为了替旅沃先生纪念那位女神,也为了信仰自己心中那份诚实。”
面对着恩匹希这样一个角度奇特的提问,沃帕尔给出的答案堪称满分。窗外传来一阵阵清亮的鸟叫声,在静谧的教堂更显得清晰。而今的时节正值盛夏,和当年旅沃遇到女神的季节一模一样。而教堂内的一问一答也是这样的诚实。
一阵清风自缝隙钻入,因先前的不太愉快而攒下的郁气一扫而空。三人就着这次机会开始一唱一和地唠嗑起各种事。拥有光环的勇者,情感热烈激昂的白魔导士与恪守本心的修女各自为心中的所思所念进行了一场小小的辩论。
“祷告忏悔不是为了得到谁的谅解,也不是自我安慰,寻求虚妄的安心,是为了带着理想与信念继续走下去。”
“每个人因为种种原因所导致自己拥有的本事与力量不同,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但不能因为这种原因就认为他们有着高低贵贱之分!”
“诚实可不是什么说出来的东西,怎么做的份量要大于怎么说的份量,可是就能因此口无遮拦,互相欺骗吗?”
......
这么一辩就到了傍晚时分,沃帕尔一边道着歉一边还要挽留我们,至少也要吃个饭再走。今天这场辩论确实聊的太嗨了,居然把时间都忘光了,沃帕尔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愣是让两个客人和自己干巴巴聊天了。
“这有什么的,我觉得这次辩论与谈心收获颇丰啊。”
“可是总不能光有心灵上的交流,没有物质上的交流吧,你们甚至都没喝一口茶......”
“沃帕尔小姐,没事的!就算喝不到茶,我们也是朋友!”
“唉......真是说不过你们两个人,那就再见吧,下次来这里一定要先喝口茶。”
言至于此,沃帕尔也抛开了心理包袱,大大方方把我们送出了大门。在大门彻底合上后,恩匹希和晚岚又在门口确定了一下武道会正赛的时间,就是三天后,便分道扬镳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恩匹希回恩匹希的小旅馆,晚岚回晚岚的魔导士学院。
夜色在恩匹希回去的时候逐渐如一块幕布笼罩下来,将整座城市覆盖。天空又巧合地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丝。恩匹希伸手想要抓住几根雨丝,却只让这雨丝落下自己脸上,这份凉意让他精神一振。
啊,不得不说,这样酣畅淋漓的辩论一次,感觉整个人心头都是敞亮的,多储备储备知识,下次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