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作者:白坂风风 更新时间:2025/3/27 10:00:01 字数:2014

遗像上赫然是公园里的老人,它用下午看男孩的目光看着我,也许是今天的经历的过于离奇,此时此刻并不感到丝毫惊讶。

我幻想七位天使再次吹角,将苦难、腐朽、灭绝人世的悲剧,还有人性、欲望、希望与绝望,在同一条件下,通通压挤成一团,结束这荒诞又真切的现实。

我实在撑不住了又累又困,今晚就不守夜交给你们了。思绪如同被浓雾笼罩,混沌而迟缓,每一个念头都需要经过漫长的等待才能形成,想做的只不过是立刻到床上睡觉。

那是你的亲外公,你确定不守夜吗?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冷漠,眼中只剩下困惑和愤怒,像是不答应就会扣上一顶不孝顺的帽子。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最后还是在喉间硬生生挤出一声“好”,为什么要给他守夜?我并不认识他,就算曾经见过面也是在儿时,此刻却要拖着酸痛的四肢、顶着昏沉的脑袋,在这灵堂熬过漫漫长夜。

灵堂中,每个人一如进门时的沉默着,似乎没有人伤心,也没有人因此难过,但每个人仍纹丝不动地坐着,这究竟是为什么?

看着装老人的棺木,却没看到与他同行的那条狗,也许早被路边的野猫野狗拿回窝里给它们的儿女,它们的父母共享了吧。

老狗吃起来应该是什么味的?必然很柴,没吃到几口肉就会啃到硬邦邦的骨头,但最先享受的是应是鼻腔,远远的就会闻到一股骚味。

洗澡时,浴缸中的水突然变成了红色,逐渐融化了浴缸、房屋、大地,最后形成了一片血海,天空不再是蓝与白相间,而是一览无余的白。

随后海水褪去,形成了一片又一片大地,又出现了人,千年如已过的昨日,又如夜间的一更。叫他们如水冲去,他们如睡一觉。早晨,他们如生长的草。清晨发芽生长,晚上割下枯干。

我的眼睛微微张开,此刻太阳还没有像一个苏丹高挂中天睥睨众生,而是如同一个内米湖狄安娜神庙周围盘桓再三,在窗帘重叠的影子中若现。

为什么他们是醒着的?绝对跟我一样睡着了,只是比我早醒而已。可他们看起来整夜不曾挪动位置,就像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睡了一宿。

是的,我该抓紧这点时间再睡会儿。可正当准备利用这点空闲再度美梦时,却被响亮的吼声掀翻困意。

起棺时辰到!列队——

可真的到整装待发准备抬棺才发现,距离这吼声已经很远了,远到太阳已经高挂在天空了。上了岁数的人,总爱提前很长一段时间专门用来浪费,好像这样就能阻止意外的发生一样。

我和“哥哥”在后面抬着,前面是收养我的舅舅和一个并不认识的叔叔,头上是蓝天白云,周围的颜色单调一片,龟裂的柏油路淌着沥青凝成的黑,吊唁者垂落的袖口是褪了色的黑,棺椁缝隙渗出幽暗的檀木黑,置身其中,我不禁晕头转向。

太阳、檀木味、尸臭味、烟草味、焚香味,还有一夜没有好好休息的疲倦,使得我头晕烟花。

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像一幅油画。

后来,所有的流程都推进得那般机械化、精确、符合章程,以至于我此刻已无法拼凑完整的回忆。

只记得那么一件事,哥哥在抬棺前告诉我,走得慢,会中暑,走得太快,又会汗流浃背,不走,就会背负着一个标签,走了,又会让自己疲惫不堪。

回到家推开卧室门时,我下意识探手入袖,取出老人昨日午后递来的信件。

致亲爱的外孙: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外公或许已走到生命尽头,甚至早已离去。上次见面时你才五岁,转眼已过去十多个春秋。这些年来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有几件事必须叮嘱。

切记要提防你舅舅舅妈,他们未必会真心待你。思虑再三,我决定将城南那座祖宅过户给你,并在银行以你的名义存了十万元定期。存折夹在《提亲与坟墓》第五十页里,密码是你出生那天的阳历日期。

望你收下这些,好好生活。若遇难处,可找西街当铺的周掌柜,他是外公旧识。

外公绝笔

己卯年丁丑月留

这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让我混沌的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是直接摊牌离开,还是继续蛰伏,假装若无其事地转移存款?

父亲猝然离世,生母杳无音讯,身为孤儿若要摊牌争夺继承权,势必与身为法定监护人的舅舅彻底决裂;可若继续隐忍,又该如何在不惊动监护人的情况下处置账户里这笔意外之财?

此刻我恨不得从未见过这笔遗产,那样就能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当寄人篱下的学生,就能顺顺当当捱到毕业,继续享用免费的食宿;可如今这烫手的存折,硬生生把未成年的我推进成年人世界的利益斗争,究竟该怨命运弄人,还是恨老头多事?

我想要的,只是不曾改变,在不变的轨迹平静地生活下去,从而无知无觉地度过此生。

是的,只需假装从未读过这封信,继续装作一无所知即可。

这些恼人的琐事暂且搁置到明天,此刻我只剩下疲惫与困倦,心中突然只剩下纯粹的欢欣——那是即将迎接十小时安眠的幸福。

至此,闭上双眼,等待着甜蜜的降临。

不!为什么睡不着?凭什么睡不着?明明是如此的疲倦、萎靡、劳累,可是究竟是到底为什么睡不着?

想到了疯女人,还想到了沙滩上的少女,但是已经想来他们的名字了,或许我从未认真记过她们的名字,毕竟从此不会再见的人名,不过注定是……

是蓝天和白云,此刻我正站在天空上,下面的人看起来更像蝗虫,我说下雪,便下雪,我说天晴,便天晴……

梦,破裂了。

刺耳的门轴转动声撕裂了卧室的寂静。是谁?是谁惊扰我来之不易的幸福,一个臃肿的黑影佝偻在书桌前,粗短手指拿起桌上的信封,窸窣纸声在月光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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