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两个黄金汉堡,我的要双层肉饼,这孩子的是加蜂蜜芝士的。”
“收到!黄金汉堡双层肉饼加蜂蜜一份——!”
正如之前所说,维纳是一座处处透着二十世纪初美丽国风情的小镇,也是附近唯一设有冒险者公会的城市。
由于毗邻国境,无论昼夜都有冒险者、佣兵和从国外来务工的亚人种(比如兽人)往来穿梭,整个城镇充满了活力。
街道两旁林立着许多摊贩,尤其是单手就能吃的汉堡和三明治类特别受冒险者欢迎,每次来这个城镇我都会光顾。
“啊,缇、缇娜小姐!...果然还是让我来付钱吧!”
“好啦好啦,就让贝尔酱给我个机会请客嘛,毕竟刚拿到打倒巨猿王克格罗德的赏金呢。”
“可、可是...!明明是我邀请缇娜小姐一起吃饭的...”
“那下次就由贝尔酱请客吧,等我的手臂痊愈之后,再正式约一次好吗?”
“...好的。”
此刻我正与公会接待员贝尔酱漫步在临近黄昏的主街道摊贩区。难得被刚下班的贝尔酱邀请用餐,我便提议“不如选些单手就能吃的食物吧”。
虽然贝尔酱可能更想去正经的餐厅,但我的右手在与巨猿王战斗中骨折还未痊愈,正式聚餐就留待下次。更何况我年长些,自然想请客。
“其实很感谢贝尔酱呢,当时虽然意识模糊,但还是从通讯石里听到了你'救援队请再快一点!!'的哭喊声。”
“对、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吵了?”
“啊哈哈,多亏这样才没彻底失去意识呢。”
“~~~~~!”
见我打趣,贝尔酱瞬间涨红了脸,低头盯着鞋尖,明明只是尽职尽责,完全没必要羞愧的。
“久等了~黄金汉堡双层肉饼和蜂蜜芝士款~”
“谢谢。”
“啊...我、我来拿吧!”
“帮大忙了,贝尔酱。”
“不,这不算什么...”
“多谢惠顾~!”
付钱给摊主大叔时,贝尔酱像在说“至少让我做这个”似的,抢先把装着两个汉堡的纸袋抱在怀里。
“走吧,贝尔酱。”
“好、好的。”
抱着纸袋的贝尔酱迈着小碎步跟在我身旁,换上便服的接待员小姐与平日制服模样截然不同,令人耳目一新。
“缇、缇娜小姐...那个...”
“嗯?”
“啊,不...没什么...”
“?”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的贝尔酱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
我们坐在离主街道稍远的长椅上(贝尔酱在我右侧),对着汉堡大快朵颐,从这里可以俯瞰整条街道。
“唔!超美味!!和上次吃的'金星汉堡'是完全不同的风味呢!!!”
双层肉饼厚实多汁!自从与巨猿王战斗负伤后,身体似乎特别渴望营养,最近食量大增,明显感觉食欲旺盛。
(莫非是粉碎巨猿王头颅时消耗过多魔力的反噬...?)
那一击不仅让对手头颅粉碎,连我的右手都骨折了!极星法袍虽能将攻击转化为魔力,但面对过于强力的攻势时,来不及转化的部分就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吧...
“...缇娜小姐,有件事我一直想向您道歉。”
当我单手拿着汉堡复盘上次战斗时,身旁双手捧着汉堡、小口咀嚼的贝尔酱突然轻声开口。
“初次见面时,我对您做了非常失礼的举动。”
啊,那件事啊...
『利、利用碎片时间讨伐危险召唤兽...吗?』
『是的,听说完成任务就能获得赏金。』
『倒不是不行,但比起我们这种地方公会,公国首都附近的公会报酬更优厚。』
『不,这里就很好。』
『诶...』
当然记得,后来还是展示了魔女师姐米娅的推荐信才得以加入公会。
“不用在意那种事啦。”
“不,当时实在太失礼了!完、完全没想到缇娜小姐是能独自击败特A级危险召唤兽的强者!!”
“突然不请自来要求'加入公会'的我也有错嘛。”
面试就该提前预约!这点绝不能忘,贸然上门被拒之门外也是活该,毕竟随便招人会影响公会声誉,所以说贝尔酱完全没错...错的是我...
“通过无人机转播看了缇娜小姐与巨猿王的战斗,一边保护赶来支援的阿拉姆先生他们一边战斗的样子,真的太帅了,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谢谢,不过当时碰巧只有我在附近,只是尽了最大努力而已。”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年轻后辈们送命,虽然不能说没想过留在家的莱娅和尤缇,但那天我确信自己做了正确选择。
不,确实是正确的。
“即便如此,下次请不要再乱来了,我的心脏实在承受不住。”
话音未落,裹着石膏绷带的右臂突然传来温暖触感,总是戴着手套的贝尔酱用雪白指尖轻触石膏,像对待易碎品般将手掌轻轻覆上。
“答应我好吗?”
“啊,好。”
被炽热而忧伤的目光如此恳求着,我不由停下进食,久久凝视着贝尔酱认真又带着几分依赖的眼神——
————
ーーー不知不觉间
我的视线开始追逐起那位女性人类的身影。
第一次见面时,说实话我心里想着“来了个怪人啊“。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非常失礼,虽然觉得是同龄的美人,但完全看不出实力,突然没有预约面试就说“请让我加入冒险者公会”,说实话我们也很为难。
实际上,每年公会里都会出现几个半吊子决心成为冒险者,结果被魔物反杀重伤甚至丧命的人。
虽然说只是地方都市的公会,但绝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会遇到狂暴的魔物和召唤兽、罪犯和通缉犯。
潜入危险的迷宫、探索未知动植物,冒险者的活动需要与专业机构合作,涉及领域广泛。
所以,“这个人真的能胜任吗?“这种怀疑的目光确实是存在的。
我作为接待员的同时,也肩负着筛选冒险者适任者的职责,判断“这个人恐怕无法胜任“时,曾多次在面试前就拒绝。
但面对她执着的态度,我终于败下阵来。
『那么,您有什么身份证明文件,或者哪位高级冒险者的推荐信吗?』至今记得自己这样问过。
冒险者只要有身份证明和相应实力资格,通过面试并参加公会培训就能注册,不过能靠这行吃饭的人本就不多,能否坚持全看个人,所以至少形式上接受面试,不行再让她回去。
(明明这么漂亮,不当冒险者也有无数谋生之道吧)这种极其失礼的想法,至今仍让我后悔,而她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般淡然道:
『我有冒险者米娅的推荐信』
这名字出乎意料,冒险者米娅是这几年突然名震公国的顶级女性冒险者。
虽然来历成谜,但以无与伦比的实力横扫多个迷宫,单人讨伐数十头特A级有害召唤兽,抓捕多名罪犯,协助未开发地区探查,功绩不胜枚举,虽然每年只来我们公会一两次,但我也见过米娅小姐几次。
这个人居然持有米娅小姐的推荐信,这意味着那位米娅小姐特意为她写了推荐信。
(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前对眼前女性近乎漠不关心的情绪,瞬间转化为强烈的好奇,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需要再次确认,毕竟不亲眼看到推荐信内容就无法判断真伪。
『啊、是那位米娅小姐的推荐信吗!?』
『嗯,应该就是那个米娅,你看,浅黑色皮肤,雪白长发扎成马尾,一举一动都很浮夸的那个...』
与我认识的米娅小姐特征完全吻合,而且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似乎和接待员的我不同,与米娅小姐关系相当亲密,始终带着苦笑的神情令人印象深刻,那种谈论亲人般的氛围,完全不像陌生人。
(这下...来了不得了的角色!?)
我坐立难安地冲进会长办公室时,手还紧紧攥着那封推荐信。
这绝对是维纳冒险者公会成立以来头一遭,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这份慌乱。
推荐信上以洋洋洒洒的笔迹写着:
『我的小师妹想当冒险者,有空缺就拜托啦!实力由我担保!!』
附带米娅小姐的签名,与之前米娅小姐在本公会工作时文件上的签名笔迹完全一致,毋庸置疑。
(小师妹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关系!?)
谜团反而更深了,米娅小姐也是我憧憬的冒险者之一。
虽然近年女性冒险者不少,但真正活跃有名的依然凤毛麟角,能支持这些人的工作,正是我从事这份职业的意义与骄傲。
但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会一成不变地在这个地方都市公会当接待员直至老去。
自幼沉迷冒险的少女,在公国与帝国战争白热化时期,尤其喜欢躲进幻想世界里。
『要是英雄和魔法师真的存在,这种战争早该结束了』不知想过多少次,成年后也偶尔会想。
虽然来公会的冒险者们亲切地叫我“小贝儿“,但我注定成不了什么人物,当不了故事的主角或女主角,更不可能遇到那样的人,自小就认定,这样的人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但自从缇娜小姐出现后,我的世界仿佛增添了色彩,一直寻找的、只属于我的冒险小说女主角,终于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找到了,甚至产生这样的错觉。
目睹缇娜小姐讨伐的巨型野猪王残骸时,素材回收班的话至今萦绕耳边:
“一击贯穿头盖骨,漂亮。”
“简直不像人类能做出来的”
“来了个不得了的新人啊”
即便是老练冒险者也需要组队才能击倒的巨猪,能如此完美单杀的人我再没见过。
(果然...是厉害角色!)
内心的期待开始转为确信,缇娜小姐或许真是我寻找的女主角。
最震撼的是那次——当缇娜小姐的拳头裹挟着迸发的魔力,伴随战吼重重砸向巨猿王头颅的瞬间。
头颅炸裂、骨肉飞溅中,被称为“行走灾厄“的特A级有害召唤兽突变种被完美讨伐,通过无人机影像看到浑身浴血的缇娜小姐时——
(好美...)
将“厉害““可怕“等情感全部抛诸脑后。
(简直像圣女大人...)
我痴痴凝视着影像中浑身赤红的血人,恍惚间甚至产生这样的错觉。
(...果然是真的!)
缇娜小姐就是我的女主角!从小追寻的、只属于我的冒险小说女主角!若非紧急状况,我恐怕会欣喜若狂地放声尖叫。
但残酷的现实将我拉回:
『小贝儿听得到吗!?虽然打败了巨猿王,但缇娜小姐情况不妙!快通知救援队!?』
女主角怎能死在这种地方!绝不能让我的女主角在此陨落!我想看到更多更多她活跃的身姿,想迎接她凯旋!
恢复理智的我立刻回应:
『通过无人机掌握状况了!救援队马上就到,请你们先做应急处理!?』
告知阿拉姆先生后——
『救援队请加快速度!再快点!!』
几乎带着哭腔的呐喊,源自可能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女主角的恐惧。
最终,紧急送医的缇娜小姐在治疗魔法下保住性命,但等待治疗期间,我焦虑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绝对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此刻才真正明白失去的恐惧。
“即便如此,今后也请不要乱来,对我的心脏,非常不好。”
这就是此刻我与那个人的距离,所以觉得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
此刻的话,应该能触碰到,哪怕隔着石膏也好,我想触碰那个人,想着现在受伤的她应该不会拒绝。
终于鼓起勇气约她吃饭,并肩坐在长椅上闲聊时,在再自然不过的时机——我第一次触碰了缇娜小姐。
“拜托您了”
如果不是这般拐弯抹角,我就无法触碰这个人,从小就没变过,无论几岁都只会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真是没出息。
“小贝儿”
——缠着纱布的缇娜小姐用独眼凝视这样的我,虹膜如星屑般闪耀,仿佛要将人吸入。
近看之下美得令人窒息,简直不像人类,被这样注视时,甚至会莫名涌出“无论她说什么都想答应“的冲动。
“谢谢你”
突然,缇娜小姐伸出左手,温柔抚摸我的头,第一次主动触碰我,指尖轻抚发丝时的微笑!
明明刚才还说对心脏不好,现在心跳又像那时般震耳欲聋!!这个人总是若无其事做这种事!!
面对呆若木鸡的我,缇娜小姐继续说道:
“从今往后,不会再让小贝儿担心了。”
咚。
今天最剧烈的心跳声,用圣女一样温柔的声线与面容说出这种话,会让人更想得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