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鸟掠过浪尖的弧光，洛朗正用短剑拨开一丛海芋草。被压倒的草茎在湿润的泥土上蜿蜒成小径，像道歪扭的绿色伤疤。
“看着里。”莉瑟尔半跪时银发扫过带露的蕨类，“这里没有植物生长。”
洛朗突然把脸贴到地面：“我赌五个铜板，前面有卖蜂蜜烤松饼的铺子！”少年跃起的瞬间，制服下摆扫落的蒲公英正好糊住莉瑟尔正在记录的羊皮纸。
山毛榉的阴影吞没小径时，洛朗第八次踢飞了挡路的松果。两侧峭壁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黑面包，只留下头顶一线流淌着蜂蜜色的天空。
“这里真有城镇吗？”他扯开汗湿的领巾，“我们走了多久了？”回音撞碎在六十米高的岩壁上，惊起三只尾翎发光的报丧鸟。
莉瑟尔突然按住他肩膀。少女掌心透过衣料的凉意让洛朗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后颈——不知何时沾上的荧光苔藓正随着脉搏明灭。
腐叶堆突然爆开一团蓝雾。洛朗拽着莉瑟尔扑进岩缝的刹那，他们刚站立的位置钻出七条覆满菌丝的触须。少年后背抵着冷硬的石壁，忽然发现这个姿势让莉瑟尔的睫毛在他锁骨投下了蝶影。
“根据《野外避险守则》第五章.....
洛朗的喉结擦过莉瑟尔鼻尖时，他闻到了雪松香混着薄荷糖的味道。"地面上的杂草都这么凶？"少年说话时胸腔震动让两人紧贴的锁骨微微发麻。
"是你观察力比史莱姆还迟钝。"莉瑟尔试图后仰，后脑勺却撞上岩壁。她呼出的白雾正渗入洛朗敞开的领口，在少年锁骨窝凝成细小的水珠。
"喂喂，这姿势好像小时候妈妈给我掏耳朵......"
岩缝外传来触须拍打地面的闷响，莉瑟尔耳尖的绯红却比警报更刺眼。她突然揪住洛朗的领带把人拽开半寸："再废话就把你绑去喂食人花！"
"现在明明是你绑着我啊。"少年无辜地眨眨眼，莉瑟尔这才发现自己的风元素丝线正将两人手腕缠成蝴蝶结。蓝雾中突然刺来的触须替她化解了尴尬——冰刃削断菌丝时，少女转身的银发在洛朗唇上扫过蜂蜜味的弧光。
当第十二次绕过刻着十字标记的岩壁时，莉瑟尔突然扯松了领巾。"风语·青岚羽。"她咬破的指尖在空中画出螺旋，气流顿时卷起两人制服下摆。洛朗感觉脚底一空，整个人像被塞进摇晃的香槟气泡。
"我受不了了。"莉瑟尔的声音混在呼啸的风里，“抓紧，起飞了。”
少年胡乱搂住少女腰肢的瞬间，二十米下的山林突然褪去色彩——那些看似自然形成的小径，此刻在空中显露出规整的放射状纹路，如同被巨型蜘蛛犁过的麦田。
"你的手放在了哪里!。"莉瑟尔突然踉跄了一下，风翼边缘开始溃散成光粒。洛朗的指尖正巧按在她肚挤眼四周。
"别乱摸！"少女的呵斥带着罕见的慌乱。
气流突然紊乱的刹那，洛朗的手腕被冰晶冻在了莉瑟尔腰封的银扣上。"东南方向三十度！"少女的声音裹着薄荷香撞进他耳膜，两人如同折翼的蓝喙鸟斜斜坠向林间空地。
莉瑟尔撤去风魔法的刹那，两人像断线的风筝栽进灌木丛。洛朗本能地翻身垫在下面，后背压碎整片荧光蘑菇。
腐殖土在靴底发出湿软的叹息。洛朗刚拔出陷在泥里的右脚，十二柄十字弩的机扩声已在暮色中咬合。
"手举过肩。"铁靴碾碎枯枝的声音从三面包抄而来，锁子甲的反光刺破薄雾。肩甲雕着狮鹫纹的男人掀开面甲，左眼疤痕切开风霜侵蚀的脸。
莉瑟尔的指尖轻轻压住洛朗手腕。
"旅人。"莉瑟尔的声音像结冰的湖面，"我们不是这里的人。"
莱恩的佩剑挑起她的发梢："证明。"
"这怎么证明？脱衣检查吗？"洛郎有点不高兴，指尖勾住领巾。莉瑟尔的风丝及时缠住他手腕，这个动作却让士兵们的弩箭又逼近半寸。
"绑起来。"莱恩甩出浸过圣水的麻绳，"等拿下前面营地再审。"
洛朗的脚跟轻轻蹭过莉瑟尔靴侧，这是天空城学生间常用的暗号。少女垂落的银发遮住正在解构绳结的风元素丝线。
麻绳的圣水气味灼烧着洛朗的腕部皮肤，他正数到第七只路过的行军蚁时，铁器破空声袭来。三支缠着诅咒符的弩箭钉入看守脚前三寸，惊得士兵的锁子甲哗啦作响。
两个留守看守迅速架起鸢形盾，却仍不忘用剑尖指着瘫坐的两人："老实待着！"
莉瑟尔腕间的风丝突然泛起青芒，圣水浸泡的麻绳应声崩断。"跟着我跑。"她贴着洛朗耳廓低语，温热的气流惊得少年脖颈泛起鸡皮疙瘩。
"跑！"少女拽住他后领的力道差点勒断气管。两人猫腰钻过混战的人群，洛朗顺手抄起半截断矛插进泥地——追兵的战靴打滑的动静简直像打翻了一车陶罐。
两人刚摸到粮草堆阴影处，东北方山脊突然炸开五道橙色烟箭。百名王国军士兵从砂岩后暴起，马蹄包着棉布悄无声息地滑下斜坡——直到第一支火箭点燃魔王军瞭望塔，营地才响起刺耳的犀角警报。
两百人的金属绞肉机在狭长谷地沸腾。王国军突袭队的三棱锥阵型刺穿营地东翼，却反被魔王军轻骑包抄后路。
燃烧的燕麦袋炸开浓烟，洛朗拽着莉瑟尔扑进空腌菜桶。铁皮桶被流矢撞得叮当乱响，少年顺势踹翻隔壁的蜂蜜罐，粘稠的金色液体让三名重甲兵摔成叠罗汉。
"东南角弩车！"莉瑟尔的风丝缠住某匹惊马的缰绳，受创的畜生扬蹄踹碎了木制绞盘。崩飞的齿轮"恰好"嵌进弩手长的护颈，洛朗趁机顺走两壶狼牙箭。
他们在沸腾的战场里跳着玩命圆舞曲。莉瑟尔踩着洛朗的掌心腾空，银发扫过燃烧的军旗借力翻转，风元素裹着三支箭矢钉穿正在装填的炮手腰带。少年配合着掀翻滚烫的沥青锅，泼洒的黑油恰好形成隔离带。
"低头！"少女的警告混着链锤破空声。洛朗下蹲的瞬间，莉瑟尔的风刃削断铁链，五十斤重的锤头砸进魔王军枪阵，惊起一片骨折的脆响。
两人背靠背退向粮草垛时，洛朗突然扯开嗓子嚎起荒腔走板的战歌。这招师承天空城澡堂的咏叹调，竟让三名冲锋的轻骑兵愣神半拍——足够莉瑟尔用冻住的水囊砸晕他们。
"你音准比食人魔还可怕。"少女的风丝缠住某杆斜插的军旗，拽着两人荡过十米宽的火沟。落地时洛朗的靴底烫得冒烟，却不忘接住半空掉落的苹果派。
"战利品！"他炫耀的咬痕印在馅料焦黑处，莉瑟尔翻着白眼用风魔法降温。三支冷箭突然穿透浓烟，少年掀翻的橡木桶恰好滚过去碾碎偷袭者的脚踝。
当莱恩的怒吼从东北方传来时，他们正缩在倾倒的冲车阴影里。洛朗用抢来的护心镜当煎锅烤着香肠，油脂滴落声完美掩盖了魔王军侦察兵的脚步。
"十点钟方向长枪队。"莉瑟尔弹出颗橡子，惊起灌木丛里的铁嘴鸦。鸟群扑棱着干扰敌军阵型时，少年甩出烤肠当诱饵，看着五名士兵滑倒在油渍里。
战场中央，血色法阵在魔法师脚下绽开的刹那。整片战场的地脉都在震颤，悬浮半空的枯瘦身影展开羊皮卷轴，紫黑色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阳光。
"击落他！"莱恩的佩剑劈开两名挡路的魔兵，箭雨却尽数湮灭在法阵外围的扭曲力场里。魔王军骑兵趁机收拢包围圈，王国军的鸢形盾阵裂开三道缺口。
莉瑟尔的风刃第十次被弹开时，洛朗的手背突然浮现金色蛛网纹路。在爆发的强光中，少女感觉腰肢被气流托起——等视线恢复时，她已站在十米高巨人的肩膀上。
青铜色肌肤在烈日下泛着冷光，肌肉虬结的脖颈处爬满火焰状纹路。巨人面部覆盖着熔岩质地的骨甲，唯有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瞳孔，依稀能窥见洛朗惯有的狡黠。
"喂！"莉瑟尔拍打巨人耳后的鳞片，"三点钟方向！"
巨人发出震碎云层的咆哮，音浪掀飞三十米内的轻骑兵。他屈膝跃起的动作引发小型地震，砂锅大的拳头裹着气爆云砸向魔法师——法阵破碎的脆响甚至压过了战场喧嚣。
魔法师像断线风筝般撞向了几百米外的山脉，羊皮卷轴在空中自燃成灰烬。巨人落地的冲击波清出直径五十米的真空带，莉瑟尔不得不抓紧他耳畔才没被甩飞。
"巨人！是敌是友？不管了！目标完成了！撤退！"莱恩的吼声在混乱中格外刺耳。回应他的是巨人横扫千军的摆拳，王国军与魔军的旗帜同时碎成布雨。
当第一架投石车被踩成铁饼时，王国军撤退的号角就响起了。莉瑟尔俯视着有序撤退的军队，发现莱恩正死死盯着自己所在的方位——那男人显然注意到了巨人肩甲上违和的银发身影。
巨人对着太阳发出最后一声战吼，声波震碎了营地里所有玻璃器皿。在他撤离进森林前的最后一瞬，莉瑟尔清楚看到莱恩用唇语说了句"是他们"。
金色纹路如退潮般消散时，洛朗正大字型瘫在冒着热气的陨坑里。"帅不帅？"他举起微微发红的手掌，"就是拳头有点痒......"
莉瑟尔默默往他嘴里塞了块压碎的苹果派，远处传来魔王军收拢残兵的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