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馒头？
给是可以给……这食堂的馒头，内门弟子要拿多少就有多少。
可是——为什么是馒头？
对养尊处优的内门弟子来说，这是一个十分费解的问题。
然而，这些个白花花的馒头，正是外门弟子最眼馋的东西之一，仅次于过年时开荤的那点白水煮淋巴肉。
周梧司不馋，他可不稀罕这点馒头——但他知道外门弟子馋。这就够了。
“行啊，给你。”燕明澈把自己身上带着的两个馒头，都给了周梧司。对这个男孩的奇葩要求充满了好奇。
“多谢。”
周梧司见附近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干脆地与梁满志与燕明澈道别，匆匆地从食堂中脱身。
怀揣着热乎乎的白面大馒头，周梧司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脚步飞快地踏在青石台阶上，噔噔地朝着住宿的地方跑。
他要当个“好人”。
几个馒头而已，内门弟子不会在意，算不了什么人情。
可对于一天天对白面馒头朝思暮想的外门弟子来说，这可就是天大的礼物！
“哎，师——”
半道上，韩小妍又撞见了往回跑的周梧司。正要打招呼，却又被他无视，直接擦肩而过。
“那是什么……？”
这丫头眼睛尖，一下就看到了周梧司怀里的东西，
“馒头？还是白面馒头？！师兄哪里弄来的？”
韩小妍揣测：周师兄是替内门弟子跑腿，给他们送早饭到住宿的地方去。
可他却没有在山道上拐那个该转的弯，反而朝着反方向跑去了。
“他回我们外门弟子的住处了？”韩小妍好奇心一下就上来了。迈开腿，悄悄地跟着周梧司一齐爬上山去。
来到住所前，周梧司定了定神，先把气喘上来。
正巧林绡抱着木脸盆，正要去水缸处打水洗漱，就在门前撞见了周梧司。
“师、师兄……”
她说话还是有点磕磕巴巴的，看来一紧张就会这样。
“刚起床？”
“嗯。”她向周梧司亮了亮手中的盆子，腼腆地笑了笑。
“走，进屋。”周梧司催促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好东西……”林绡的目光在周梧司脸上探索着，试图找到些许线索，“是、是什么呀？”
周梧司很警惕。他怕在外边被人瞧见，从此将他的关系和林绡绑定在一起。
那可不行。傀儡的作用就是傀儡出事，幕后黑手还能安如泰山。
要是能被顺藤摸瓜找上门来，这傀儡就等于废了。
“你边走边猜。”周梧司催促道，“给你提个醒：热腾腾的，又香又软，你绝对喜欢。”
“热腾腾……”林绡红红的脸上，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酒窝。
和林绡住同一间屋子的舍友都出去了，这房间只剩他们二人共处一室。
周梧司刚进门，就将房门关上，用闩挡好。
这个举动把林绡吓了一跳。
“师兄，别……别……会有人回来……”
她支支吾吾的。每后退一步，周梧司就跟进一步。
“那就更该速战速决了。”
被逼入墙角后，林绡的耳根子都红了。
她不知道师兄究竟想做什么。
可长她好几岁的师姐说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总要做些什么的。
“给。”周梧司把馒头拿出来，在林绡面前晃了晃。“吃吧。”
“馒头？”林绡惊讶地看着这白花花的馒头，手中的木盆不自觉地掉了下去，砸中她自己的脚，“嘶——！”
“笨手笨脚的。”周梧司嫌弃地说了一句。
当然，他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傀儡这身份要求比较特殊——既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傻。
太聪明容易节外生枝，不好掌控；太傻又没办法施展拳脚。
林绡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接过馒头。
可就在指头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间，又缩了回来。
“师兄，你哪里拿来的馒头？真……真的能给我吃吗？”
“你别管。我有门路，你只管吃。”
周梧司这样做，有两个想法。
一是卖个大人情给林绡，好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二……是要她食髓知味。
等进了内门，别的不说，白面馒头管够！想每天敞开了吃馒头，就得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林绡重新伸出手，可又再次退了下来：“师兄……你吃过了吗？”
“这馒头这么稀罕，我要是想吃，能有你的份？”
周梧司有点不耐烦了，
“快接着吧。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你当皇帝呢，三推三让的。”
林绡重新伸出手来，像捧着个宝似的，将馒头郑重地接过来。
从她那满目灿灿的神态来看，周梧司知道：她上钩了。
哪怕是做梦，林绡也不敢想自己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她把有些变凉了的白面馒头摊在手心，翻来覆去的看。像是品一件珍宝那样细细把玩。
“师兄……！白面馒头摸起来，就像人手一样欸！”林绡欢喜地说道，“而且，真的软软的……和咱们天天吃的杂面窝头不一样！”
“那当然了，这可是精粮做的。”周梧司道，“快些吃。等凉了，就硬梆了。”
林绡撕下一点点馒头皮，放进嘴里。感受它在嘴里化作甜丝丝的暖流。
“好吃吧——欸，别哭啊？”
“师兄，在这里就数你对我真的好……”
林绡红红的眼睛酸涩地一闭，眼泪就滴打在馒头上，
“先、先是给我解难，又把这么好、好的馒头让给我吃……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报答你……”
周梧司现在的心境，就像看见一只走进陷阱的小兔。
只要他轻轻一扯，拔掉支撑箩筐的小棍，她就插翅难飞。
但还不急，现在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你傻啊？”
周梧司先把自己预设的形象根植在林绡心中，
“你能在吃饭的时候想到我还饿着肚子；那我拿到好东西的时候，自然也会想着你。大家都是将心比心，没什么回报不回报的。”
林绡擦了擦眼泪，傻兮兮地咧嘴笑了笑。
她把这个馒头用力一掰，分成两半。把打过泪水的那半留给自己；另一半递给周梧司。
“师兄也吃吧。”
“不用，我是吃过早饭才拿到的。”周梧司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
越是知恩图报的人，就越容易被道德观反过来掌控。
“这儿还有一个。这顿就都吃了，别省。”周梧司把剩下一个馒头也交给了她，“好东西放久了就糟蹋了，该吃就吃。”
周梧司本来想顺水推舟，在这里就把真题交给林绡。
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万一这时候有人回来怎么办？
而且，就林绡这笨手笨脚的样子。给她真题，她能藏好吗？
“待会学堂放学，你来昨天那老地方找我。”谨慎地思考过后，周梧司改变了方略。“懂了？”
“嗯，嗯！”林绡努力地点头，想表现得让师兄满意一些。
安排妥当，周梧司推开房门走出来。
四下快速扫了眼，没人。
很好，撤！
就在他走后不久，另一道身影溜进了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