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梧司倒不是因为赤身裸体而害羞。
脸皮这种东西，也就只活个五六十年的人， 才会觉得是自个儿身上的；对周梧司这种活了半千纪的人来说，早就是身外之物了。
可现在的他，手里握着一枚六指并蒂莲。
如果给师姐看到了这颗并蒂莲骨朵儿，说不定会在袁启峰考试失利之后，寻思出些端倪来。
“冷静，师姐完全不知情，怎么可能会联想到那一地步呢……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周梧司在水里定了定神，把六指并蒂莲握紧在手中，爬回了岸上。
见他几乎半裸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柳迎莺用袖子把眉角一掩，娇嗔一句：“呀，几岁了，害不害臊啊？”
周梧司可没闲工夫搭理她。既然把眼睛遮了，那最好不过。
趁着这个机会，他将六指并蒂莲塞回到自己的衣服里。把水抹干后，将衣服重新穿好。
柳师姐美吗？是很美。
周梧司敢说，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不驻留目光。
哪怕有人身怀龙阳之好，也会出于单纯的惊讶而多看她两眼。
但和天下第一丹天枢丹比起来，她的美丽就显得那么不足了。
容颜似水，美极一时而易逝。更别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朝美极了，临暮又出个新人来夺美。
天枢丹则不同，它那柔光与温暖，让周梧司一眼就忘掉了所有的尘世烦恼，一心投入完善它的苦修之道。甘愿变成‘丹性恋’。
美人世世有，而金丹恒长久。
听说过为美人冲动杀人放火的；可没听过为了哪个绝世佳人，正道魔修全部倾巢出动来擒拿的。
这天枢丹，就是有后者的排面，有后者的格位。
前世被师姐迷了眼，误了许多时机；这一世，他绝不重蹈覆辙。
“师姐，天热。如果没什么事要交待，我想回山门里避暑了。”周梧司冷冷地抛下这么一句，就打算要走。
“梧司，近来有什么心事么？”柳迎莺快步走上来，胸前被高高撑起的布料一抖一抖的。
“师姐你多虑了。我睡得好吃得香，哪里有什么心事。”
“胡说。以前师姐和你说话，你都不是这样的。昨天你咆哮学堂已经在内门传遍了。你平常可是很镇定的人，如果不是有心事，怎么会这么反常呢？”
柳迎莺柔声说道，
“常言道，越聪明的人越烦恼。外门弟子里数你最聪慧了。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对别人说的事，可以跟我倾诉，不至于憋在心里。”
“师姐，要说外门最聪慧的，还轮不到我呢。”周若木不管怎么加快脚步，都被柳迎莺黏得紧紧的，“要不，你去关心关心袁家少爷吧。”
“是不是被情事所困啦？这个年纪，长得又这么白净，还聪明。肯定有不少外门女孩子喜欢你吧？我又不是外人，就跟师姐说一说嘛。”
“师姐。”
周梧司站定，直面困扰自己上一世的梦魇之一，
“外门弟子不是你的外人，那是什么人？你们内门的人，哪个有把我们当人看了？这些客套话嘴上说说得了。要是说多了，你说的不嫌恶心，听的人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师弟，你在说什么呢？”柳迎莺听了这话，呆在原地：“我从来没有那个意思——”
“有事在身，告辞了。”
周梧司撇下柳师姐，心头却洋溢不了几分畅快。
仅仅这样口头说上几句，完全解不了上一世的恨。
他心里很清楚，想要将积压的郁闷全发泄出来，就只能变强！
强过上一世那些看不起他的、伤害过他的、在他面前嚣张跋扈过的人，变得比他们还强，让他们和自己一比显得卑如蝼蚁！
而想变强，就必须要搜罗所有的资源，来助自己修行！
周梧司隔着衣服，握紧了那颗六只并蒂莲，脚步越发地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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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开芦荟，用尖石子划过它的边缘，撕掉皮，挖出肉来。再用化瘀活血的草药挤出汁，将二者相结合，就变成了最简单、也是有效的外门弟子用药。
只要不涉及内伤和金创，这药几乎能治所有跌打外伤。
周梧司已经忘了上次自己调和这么简单的药是什么时候了。他只知道现在这药就是一口“糖”。能够拉拢人心的甜头。
“师兄……是、是你啊……”开门后的林绡畏手畏脚的，眼睛不断向下看。
“这是中午说好给你调的药，现在给你额头敷上吧。”
周梧司觉得自己不能算好人——可装好人的功夫，他还是有的。
“来，自己把头发撩开。”
林绡闭着眼睛，指尖轻轻地发抖。带着些羞耻，把额角上的发丝向左右两边拨开来。
“会有点冰，有点凉。要是会痛，也要忍着。”周梧司拿出蓬蒿刷，蘸了芦荟膏，轻轻刷在师妹的额头上。
“嗯……哼嗯……呜……”
林绡的小鼻翼一抽一抽，因为头上不断传来的钝痛吸着冷气。
“师兄……”
“疼吗？我再轻一些。”
“不是。那个……”林绡微微半睁开一只眼睛，像小动物一样仰视着比自己高的师兄，“中午在树下面，你为什么要……要……”
“为什么要亲你？当然是为了气那个楚昭然，还用问吗？”
周梧司把自己的行为说得大公无私，
“咱们外门弟子，向来都被他们内门的看不起。可咱不能就这么认了！勇敢起来，同他们去争，要有骨气！膝盖不能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不好欺负的！”
“我、我知道了，可是……我……”
林绡一紧张就结巴，
“我娘说，要是女孩子在洞、洞房夜之前被亲了嘴，就……嫁不出、出去了。”
“你信么？”周梧司停下手中的毛刷，放入碗中重新蘸了蘸。
“我当然——不信。可要是被说出去……”
“那个楚昭然不敢说的，咱也有他的把柄呢。”周梧司笑了笑，“这事就只有你我知道了。我替你保密，相信师兄。”
“嗯、嗯……”林绡的眼睛再度向下看，不敢和周梧司对视。
“好了。”周梧司放下药碗，“这药放这，你晚上得空的时候就自己刷刷。保证愈合得好，还不留疤。”
“多、多谢师兄！”
“离晚饭还有些时间……”周梧司假装望望太阳，其实心里早就另有打算，“对了，师妹。我来督导你做功课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