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癞子头杜杰背着手，踱着步，来回地在木桌之间走来走去。
周梧司现在来做这些题，比博士生做加减法口算题卡还简单。更别说他这是第二次做了。
学童们又是咬笔杆，又是摸额头擦汗，冥思苦想着药性相克相生。周梧司则是直接一路行云流水地写完了。
“怎么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啊。”周梧司百无聊赖，支着脑袋，看向了林绡的方向。
她这会儿正奋笔疾书，似乎还有半道答题没有完成。
“应该没问题吧……”周梧司心里七上八下的。
如果那时候直接把真题和答案甩给林绡，让她死记硬背……别说一周了，一个月她也不一定能搞定。
所以，周梧司灵机一动，选择了另一个方式：教！
好学生不一定是好老师，但一个好老师肯定是从好学生里出来的。
只有自己融会贯通了，才知道题目的难点和记忆点分别在哪。
他分了五天来教，为林绡讲解几个题目当中的难点和侧重点，仔细地与她查缺补漏。
天下第一大丹师亲自言传身教，都没法把林绡教会……那两人的缘分，说明就只到这了。
“啪！”
周梧司的眼前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戒尺就砸在了桌上。
“不要东张西望！”这癞子头总算找到了个能对周梧司大小声的机会，“想作弊是不？”
“那你可以把我的卷子收走嘛。”周梧司怎么可能怕他，两手兜在脑后，斜视着杜杰。
杜杰“唰”地一下，抽走了周梧司的试卷。
本以为这小子会惊慌失措，可他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半炷香后，麻烦把我叫起来。”周梧司打了个呵欠，趴在桌上。“我先睡了。”
“志在必得啊，好啊，好啊……”杜杰阴险地笑了起来。
他以为周梧司这样胸有成竹，是因为对自己的考试成绩很有信心。
可内门的名额早就内定了：是袁启峰！
这小子无论怎么努力，把卷子答得多好，都拼不过袁家的银子！
现在有多嚣张，等放榜的时候，他就会有多后悔！
杜杰如此想着，把试卷一折，丢到了自己监考的小桌上。
半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杜杰掐着秒，扯着嗓子吼道：“交卷！把笔撂下！再写的，就按作弊处理！”
周梧司这才从课桌上起身，下意识瞥了眼林绡——
嗯？
她怎么还在写啊？！
周梧司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难道她对知识掌握的熟练度不够，一紧张就又给忘了？
只见收卷人逐渐逼近林绡。她左顾右盼，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放弃！
“砰！”
周梧司踹起一脚，直接踢翻了自己眼前的课桌。
劈里啪啦地一顿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住，笔墨纸砚散得满地都是。
“小畜生！”杜杰抄着戒尺就冲了上来，“你发什么癫！”
“有蟑螂。”周若木平静地应答。“我想打它，只不过力道大了些。”
杜杰的语气相当愤怒，可眼睛却都快笑开花了：“放肆！扰乱学堂纪律，该打！”
他也不多说别的，擒住周梧司的手，就把戒尺欣狂地打下去。
“啪！啪！啪！”
他打得非常非常用力，几乎是奔着把周梧司打残废的力度去打的。
五指连心。手心被击打的阵痛，沿着手腕不断传递，直到周梧司的心尖上，化作一阵酸腐释放出来。
顶住剧痛，周梧司绷紧面容，不给这癞子头一点暗爽的机会。
他倒不在乎这点疼。被丹炉真火活活焚烧至死的剧痛他都品尝过，戒尺算得了什么？
不如说，周梧司还巴不得这癞子头多打一会儿、拿自己撒气。吸引周遭所有的视线到自己身上。
那样，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林绡其实还在偷偷地答卷！
“啪！”
厚重的戒尺被硬生生打成了两截，周梧司的手肿的像探进蜂窝里似的，又红又肿，还有几处已经变成了紫黑色，看上去相当吓人。
“呼、呼……”
不说被打的人怎么样。癞子头这个打人的，这会儿竟然也打累了。
他看着除了大汗淋漓，几乎面不改色的周梧司，心中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可一根戒尺都打断了，再要惩罚，杜豪肯定要来干预。癞子头只好作罢：
“行了！滚出去！”
见林绡已经放下了笔，周梧司这才松了口气。把手揣进袖子里，大步离开学堂。
“师兄！师兄！”
林绡跑了上来，揪着他的袖子。
“你、你的手怎么样了？”
经过这一周的相处，林绡已经相当依赖周梧司了。在他面前待着，林绡就连口吃的毛病都不怎么再犯。
“没事，抹点药就好了。”
“给我……看一下。”
周梧司伸出手，整只手都已经变成了紫青色，和另一只手掌比起来，整只都变大了一圈。指尖末梢的神经不受控制，让指头微微颤抖着。
“呜……”看着周梧司严重变形的手，林绡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别哭，坚强点。”周梧司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话说回来，你答得怎么样？”
“都、都写出来了。按照师兄你教的那样。”林绡很听话，极力把眼泪收住，露出一个勉勉强强的微笑，“就是最后一题记不牢，多花了些时间……”
就连那么软弱的林绡，都说得这么自信。那十有八九是稳了。
周梧司长舒了一口气。
“师兄，你是不是为了我，才……”
“嘘。人来人往，别乱说话。”周梧司制止道，“下午还有实操考试，那个你总不会出岔子吧？”
“没、没问题！”林绡努力地点了点头，“师兄教过我那么多遍，我都记住了！”
既然这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自己只要把晒干了的六指并蒂莲，替换掉袁启峰的药材，就能让他从这次考试中彻底出局。
林绡不出问题，那这一步就不会有其他问题了。
周梧司算计得很周全，可他还是疏漏了一处——那就是袁启峰本人。
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