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你回来啦。”
林绡穿着一身棉纺的新道袍，来到丹房找周梧司。
见他在丹房门外站着，顶着烈日挑检草药，把一筐的艾草挑挑拣拣，丢得满地都是。
她弯下腰去，捡起一株艾草。指尖捏着被丢弃的草叶轻嗅，袖摆沾上了草也浑然不觉。
日光烘得她鼻尖沁出细汗，发丝在暴晒下泛着浅金色光晕。
这味道很浓、很香啊？为什么师兄不要它了呢？
她拍了拍灰尘，对周梧司说道：“师兄，这么好的野山艾你不要吗？就算不拿来驱蚊虫，熏熏衣服也很好的。穿在身上，一连几天都是香的。”
“你要就拿去吧。”周梧司低头，继续在装艾草的筐子里拣选。手冻得通红，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来。
世上竟有人真不识货，拿着玄阴葫芦藤当艾草卖！
好在自己眼尖看到了，要不然真给哪个不识货的给买回去，就一把火烧了拿来驱蚊、熏衣服——暴殄天物！
上一世他想挑个好葫芦，还得去跟各大门派的人在拍卖行上出价竞争。这一世倒好，白白捡了一个宝贝回来。
时运一来，挡也挡不住。
终于，周梧司在竹编筐的底部，找到了那株略显作祟的葫芦藤出来。
它长得和艾草的确别无二致，让门外汉来看，肯定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它摸上去冰冰凉凉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它冻伤。
老妪是老来年迈，手指不太能分辨出冷热，这才没发现这一玄机。
玄阴藤生长于阴气极重之地，还需要避开阳光直射和阳气旺盛的环境。真不知道那老妪是从哪里搞来的。
但那种事情，周梧司可不愿多想。无论如何，这个玄阴藤现在是他的了。
玄阴藤不是普通的灵植，所结出的葫芦价值也非同小可。
葫芦继承藤蔓的极寒特性，内部天然形成阴气循环系统。相当于一个自动的冷风空调系统。
周梧司在穿越前——严格来说，那都算是他上上辈子的事了。也算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环境温度越高，分子的运动就越活跃。饭菜在大夏天容易放坏，冬天则可以很好地保存——丹丸也是同理。
除了本身就是烈性的火丹，其他丹药大部分都怕热。一旦环境温度太高，药性就会开始流失，也就是俗称的“药发了”。
而这个玄阴藤结出来的葫芦，就好像是个冰箱。不仅能维持恒定的低温环境；待葫芦木质化后采收，其厚实坚硬的表皮还能隔绝外界温度与湿气，在内部形成恒温恒湿的小环境
丹药炼制是很辛苦的事情，一枚八品丹都要一周的心血去熬炼。万一因为保存不当，药性发散了，岂不哭都没地方哭？
这就是丹师随身常备药葫芦的原因。丹这东西，一要看怎么炼，二要看怎么存。只精通其一，可算不上是顶级的丹师。
周梧司知道，比这好的葫芦有的是。玄阴葫芦充其量不过是中流往上。可给他——现阶段不过是聚灵境即将圆满的修士用，那几乎算得上是杀鸡用牛刀。
没有眼下，哪有将来？饭要一口一口吃，修为也要一步一步打基础。没有人出生就是帝仙。这个玄阴葫芦，就是他目前所能寻获到的最佳宝贝，用就是了。
“师兄，遇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吗？”林绡蹲了下来，两手抱着膝盖，“你答应我，回来要给我讲镇上的光景的。”
“赶集有什么好说的。忙着在各个摊位之间走来走去，赶着跑，一点都没闲工夫留神看东西。”
林绡努了努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哎，看你这表情，就跟你讲一个趣事吧。”周梧司甩了甩冻疼的手，权当是休息，跟林绡说道。
“今日市集偏巧遇着个疯癫乞丐，一边眼睛瞎了，另一边眼睛有重瞳。浑身脏兮兮的。他一出来，全部人都吓跑了，他就在卖热汤的地方捡别人不要的汤喝。”
“啊？这么可怜？”林绡一手捂着心口，“然、然后呢？”
“他被摊主用棍子猛猛地打，打在地上，宰猪一样抡棍子。我看不下去，就给他垫了几碗汤钱，让他喝个够吧。”
周梧司低下头，慢慢地把粘在玄阴藤上的艾草叶摘完。
“嗯，就这样了。很没意思，对不对？到处都有这种乞丐，就算我们能施舍一次，也不可能每次都施舍，更不可能个个都施舍到。”
“不对，比在内门听师傅讲经授课有意思多了！”林绡赶紧说道，“师兄，你原来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善良的吗……”
周梧司眉毛抖了抖。
他并不善良，他是假借做善事来对自己上一辈子的遗憾做补偿。
不过，考虑到大部分人论迹不论心，那他也就算得上是“善良”了。
“师兄，你说那个疯道士的重瞳……跟虎口镇的那只妖兽，有关联吗？”
“乱说。真有关联，还这么落魄啊？”周梧司抓着玄阴藤起身，“既然来了，就帮个忙。去替我去打一桶井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