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绡。”周梧司只唤一句,就把林绡百依百顺地叫了过来,“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师、师兄!”林绡红着脸,用手去遮竹背筐盖着布的口儿,生怕被人瞧见。“辛苦你跑这么远一趟……天这么热,又要走,又要坐车的。”
“有什么关系。你身子不舒服,好好歇着就是了。”
周梧司已经成功地在林绡心中培植起了一个心态,那就是:林绡和他,几乎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孤苦伶仃的两人,在风雨飘渺的世界偶遇、相互依靠取暖。
放在戏剧里,那都是典中典的曲目了。
然而在现实——尤其是残酷的修仙界中,这种脆弱的人文关系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就是个小石子!
有它和没它,几乎没有区别。如若碍着事了,随时可以起一大脚,把这块小石子踢飞。
没有利益传输,谁会想着和一个背书都磕巴的小女生搭伙作伴啊?
道侣、仙侣,看似举案齐眉、天搓人合,可实际上,那都是软肋!
帮忙的时候不一定帮得上,被害的时候反而要把另一方拉下水去救。
周梧司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悲剧了。
很多初出茅庐、略有资采的修仙者,就是因为太过年轻、怀抱着对男欢女爱的幻想坠入爱河,误了自己的修炼进度不提,最终只是和道侣双双泯然众人矣。
修炼,本就是一门残酷的事情;结伴玄修,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假使一方突破了阳寿限制,登入百年长寿之境,灰鬓鹤发一夜还;而另一方却苦苦突破不了,人老珠黄,老态龙钟。
试想,这种情况下,到底是强者要自降身段,谦让弱者,做到信、爱、等;还是直接拂袖而去,另寻高伴?
哪怕真有被爱情自我催眠的傻瓜,选择了前者,也最多只是熬到道侣阳寿耗尽死去吧。
其实二者是殊途同归。爱换不来强大,只是强大才将爱吸引在身边。
周梧司从丹房边的水缸里打了瓢水洗手的时候,林绡掀开盖着筐口的布,眉上雀跃起了几分欣喜与意外。
“师兄,这是——!”
“鲜梅子,可好吃了。”周梧司甩掉手上的水珠,拿起一个来,塞到林绡口中,“来一个。怎么样?酸涩生津,是不是一下不渴了?”
“师兄,是很好吃,但是……”林绡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你、你是不是用骗外门学童的钱买的?”林绡担心地说道,“师兄,如果手头紧,你可以找我要呀?在内门的弟子每月有银子可以领,我一个人又花不完……”
“傻么,哪里有嫌银子多的?你也不要太在乎那些你不认识的人。善心发的越多,便越不值钱。”
周梧司摇头道,
“再说了,他们这样急于求成,银子不被我骗到手,将来也一定有各种理由存不住。反正都要浪费,为什么不能我来赚这个便宜?”
“唔、唔……”林绡支支吾吾了半天,一是她不敢反驳周梧司,二是就算想反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合适的道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势的人,论嘴上功夫就更落下风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好。”
“与邻为善,不要与人为善。”
周梧司告诫道,
“只有你身边的人,才值得你去花心思好好对待。知道了么?在内门也是一样的。咱是不靠天赋、靠努力才考进去的人,容易被那些天赋异禀的看不起。你性子又这样软弱,吃亏了都还闷在鼓里呢。”
“我、我知道了,师、师兄。”林绡点点头,把师兄的话留在肚子里,慢慢地消化这些话语的道理。
她把梅子挪开,将自己托师兄买的东西取出。
布、姜,还有红糖……
咦?
林绡把洗干净的骨哨拿出来。
“师兄,这个是什么啊?”她好奇地端详着骨哨,以为这也是师兄买给她的小玩意儿。
“小心,这东西很危险。”周梧司把骨哨取过,轻轻地塞到自己的衽内。
一路上,他都在推敲要怎么处理这个骨哨。可直到现在也还没个结论。
“危险?”林绡谨慎地把脑袋凑到周梧司身边,“怎么个危险法?”
“这东西能引来虎口镇传说里的同款重瞳大虎。”周梧司说道,“以你我的功力,恐怕加在一起都不是它的对手。”
“师兄,既然这么危险,还要把它带在身上啊?”
“傻呀你。这可是难得的机缘。狩猎妖兽,它身上那么多宝贝,全都是助力修行的好玩意儿!这口大肥肉,不要白不要!”
周梧司叹息道,
“可惜,眼下我的实力可还不够向它挑战。等到了那个境界,再做打算吧。反正哨子放在这里,又不会跑。”
“师兄……”
林绡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果我们两个人不够,为什么不再多叫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