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落定。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马儋，现在就剩下半只冒红烟的脚。
身体的其他部位，骨头、肌肉、内脏……全都在四散飞溅的过程中燃烧殆尽。
虎妖咆哮震天，撼动山林，踉踉跄跄地向侧边翻滚着，碾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坑。
马儋的牺牲，把它的前肢炸断一根！
周梧司也是头一次贴这么近见活人内爆，被爆炸的冲击波所震撼。
原理是让药性闭合体内真气能量流散的孔窍，像电路短路那样，持久不断地在体内循环积能。
越是拼命运功发力，爆炸得就越猛烈。
只是他没想到，以药石激发出仙窍全部真气后，光是一个聚灵境修士，就能炸出这样高强的威力！
可周梧司忽地又有些心疼。
倒不是心疼马儋死了，而是心疼这哗哗往外流淌的兽血！
这妖血每多流一点，他的最终受益就少一分。
看来有必要加速战局，尽早结束这场战斗了。
其他的几个修士，也都是痛心疾首，心酸万分。
好好的兽皮、兽骨，给这么一炸都给炸贬值了！
这畜生马儋！活着不干人事，死了也还要来祸害人！
众人一并化悲痛为力量，奋发起来，为了及时止损而猛攻伤残的重瞳妖虎！
燕明澈重新挥剑，怒斩向虎头。
只有她真的在为马儋的牺牲感到悲戚，从心底认定他是个弃暗投明的英雄。
那巨虎果然是个祸害！断了一肢，动作的力速丝毫不减，反而因为受伤而狂暴起来！
“糟了！”
燕明澈惊觉自己失去了退路，被夹在了一石一木当中，无论怎么动弹，都会被接下来巨虎雄起的一掌拍碎！
“轰！”
一人及时出手，击中巨虎断肢处。
剧痛扭曲了它的动作，给了燕明澈喘息闪转的空间。
燕明澈眼睛一亮，喜出望外。
“好样的，多谢——”
正要道谢时，却惊讶的发现协力者竟是周梧司！
“这里很危险，退后！”
“周梧司，别逞强，你不过是个外门。”其他剑修也纷纷说道，“你在这里，会打乱我们训练已久的配合！”
配合？
这话说得周梧司想笑。
你们那三脚猫功夫，哪里好意思称得上是配合？
要不是周梧司得敛去锋芒、锐不外露，他真想毫不保留地出手，教一教这群夜郎什么才是真正的配合！
然而当务之急，是把这头妖兽杀了，好把妖血采走。
要不然等它流血致死，自己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当心！”
燕明澈把他向后一拉，举剑前迎，只听得“锵”的一声，勉力架住巨虎的拍击。
周梧司听话地后退，可却没有退出战场。反而是围绕着众人对巨虎的博弈，游走在战斗的边缘。
他的目光冷静地随着巨虎跃动而转跳，出手迅捷而狠辣，屡屡完美击中致命的要害，将伤害灌进妖兽的身躯当中。
这几名拉拢来的剑修，并没注意到周梧司的优异表现。
他们忙得满头大汗，只顾自己的进攻节奏，压根顾不上其他人如何协同。
只有燕明澈看得仔细，她是今天内门这群人当中，实战经验最丰富的剑士。
寥寥几招，却总是切中要害。这等拿掐时机的本领，不可能是巧合，倒像是个战斗宗师才能拿出手的基本功！
可这——这怎么可能呢？
周梧司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年岁又这么轻，哪里来的战斗经验啊？
她的困惑被周梧司察觉，后者立马对她升起了提防之意。
本想内门的人都憨痴傻长，小小施展身手也无人会在意。可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个认真苦学的练家子。
但如果被察觉到了就退缩，反而会显得很刻意。
周梧司蹬步，闪身向前，调集起仙窍内的所有力量，狠狠地向妖虎的心脏砸去。
“吼——！”
这头害兽痛苦地喘息着，一爪支撑着匍匐在地。
燕明澈马上心领神会，战斗的经验告诉她，这是周梧司送出的一份助攻。
“孽畜！”
她运气于剑，砰然炸出几尺冰花浪雨，
“你——还我同门命来！”
剑锋落下，几个和她同在内门修剑的修士大叫不好：“住手啊！不要坏了虎皮虎骨！”
然为时已晚，只听铿锵脆响，那妖虎填充满灵力的妖骨被硬生生斩断，虎头滚滚落地。
“啊……”修士们跪了下来，无力地看着最值钱的脊骨遭到破坏。
“呼、呼……”
燕明澈粗重地呼吸着，眼眶通红，还觉得不够解气。便又上前去，冲着妖虎的脑袋踹了两脚。
“好了好了，算了吧。”
几个同门强忍悲痛站起身，把燕明澈从战利品旁拉开。看似宽慰，其实是为了保护妖虎的残躯。
周梧司看着地上的重瞳虎头，那四个瞳孔无助空洞地望向天际，不禁冷笑起来。
“呵……”
这些剑修，心机真是重。
为了保存虎骨虎皮，他们总是不肯下死手去打，巴望着妖虎被放血放死。
周梧司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利用燕明澈为同门复仇的悲愤之情，快捷利落地斩杀了这头妖兽。保住了体内残存的兽血。
没办法，木已成舟，就算重瞳大虎的躯体被破坏成这样，他们也只好按照一开始约定好的分成。
周梧司最先上前，把妖兽的血放干，这次才轮到后面的人干事。
收皮的把皮扒了回去鞣制；收肉和收骨的把骨肉分离，剔个干净。一点肉丝都不留在上边。
“师妹，这是兽丹。拿好了。”剑修们把兽丹递给林绡。
林绡有些不知所措。从符箓用完之后，她就一直躲在边上观战。等于白捡一枚好物。
周梧司替他们收拾完伤口、正准备回去时，有人捧起被砍成两截的妖兽脊骨，长叹一声，幽怨地望向了不知好歹的燕明澈。
她无心参与瓜分战利品，用手堆了个土丘出来，把一块树皮插在上边。
“安息吧，马儋。你不是个好人，但是在最后，你是个英雄。”
周梧司有点想笑。
这种人要都能是英雄了，那这名头第二天就臭了！
他不会是英雄，永远也不会是。
这燕明澈老向往着江湖上的大侠风范，不争不抢，识人不明。难怪没能把修为练好、突破百年阳寿大关。
这世道的真面目越早认清，就对修为越有好处。
抱着幻想，那就只能溺毙在幻想的虚妄当中！
不过，这倒让周梧司产生了些兴趣。
做正道的事，他没兴趣。
但是——借正道的手，以正道的名义差遣自诩正道的人去办事，他的兴子就有，而且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