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活腻了，竟敢跑到这来搅事！
周梧司想杀她也简单。不过是蹬地瞬步、一掌盖上去轰击天灵的事。
别说这韩小妍是仙窍未开——就算是聚灵小成的低阶修士，也不一定能顶住周梧司初步凝真的全力一击。
杀，一念之间而已。
韩小妍似乎感知到了那浓浓的杀意铺天盖地滚过，像是一只突然遭遇捕食者的獐子，连逃都忘记逃了。
只顾得在原地发傻发愣。两脚战战兢兢的，几乎要跪在地上。
但是周梧司眼睛一眯，忽然沉稳下来，敛住了气息。
杀人，可以。
暴露自己的内在实力给柳迎莺看到，不行。
再怎么说，自己眼下最大的底牌也不是牵扯住柳迎莺对自己百依百顺，而是众人皆对自己的真实力量有误判。
信息差就是最大宝贝。有了这朦胧的面纱，他人如何都捉摸不透自己的行迹。自然也就无法确切地针对自己行事。
人自有一种节约的心态，或者说，这叫“损失厌恶”。凡事都会抱着“杀鸡焉用牛刀”的心理去料理，能省则省，不然就是亏了。
对付一个仙窍未开的修士，一泡毒茶就能了结性命；就算修为再高点，也只不过刀砍斧劈、剑戳盾砸。
没有说对付一个小小的引气境修士，就出动正邪两道全路人马共同围剿——那是天枢丹才配有的待遇。
让柳迎莺见识到自己有凝真境这样的实力，岂不让她大惊、将此事记在心头？
往后她若想对付自己，那便有了提前的准备，极其不利。
是，没错。她很漂亮，很可人，摧残起来也很解气。
然而对周梧司来说，她连件衣服都算不上，最多算个玩具。
玩具玩具，玩不了就换，玩坏了就扔。
为了一个玩具拖沓自己的潜心准备的进程，实在划不来。
于是周梧司决定放过韩小妍，顺带看一看这丫头对自己的服从程度究竟有多少。
嘴巴闭紧不漏风，还算她晓事，给她自己多挣了几天活头。
若她敢去乱说……那就说明，此女断不可留。周梧司自然会找机会清理门户。
他挥了挥手，示意韩小妍离开此间。随后便转过身去，继续去从其他角度放哨，不再过问。
“师、师弟……”
柳迎莺喘息着，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
“这刷子……也太……”
“师姐莫要嫌弃了，刷子是我刚下山买的，不脏。”
“倒不是脏的问题……”
“夏夜也怕风寒。涂完药，尽早穿衣回房去吧。”周梧司背着身，大义凛然地说道，“若又着凉感冒去，对药毒排发只恐不利啊。”
其实周梧司心知肚明。拿软毛刷子蘸着药膏，就算是挠最厚的脚底板也会起痒意，更别说挠别处了。
“不、不行……”柳迎莺道，“师姐的手没力气了……这样子真的很奇怪……”
“那还请师姐尽快找出掺杂的成分来吧。越早一天找出杂物，我越早一天便能给师姐炼药根治。”
柳迎莺两手撑在地上，虚弱地吐纳着夏夜闷热的空气。
身上焦躁如火，一阵一阵的热流从心窝里迸射出来。
她抬眼看向前方。
师弟，周梧司，这个男人的背影在她眼中忽然变得很高大、很可靠。她萌生出了一种可以更加依靠他的直感。
柳迎莺生来便貌美似玉，因此她也极早地就知道，天下的男子皆贪好这一口，都可以被美色引诱利用。
自己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甚至不需要故意去搔首弄姿。
仅仅是几句温吞的话语，露出些和颜悦色的神态，打个秋波般荡漾的眉眼，就能惹得对方方寸大乱。而自己则可以趁虚而入、拿到相当不错的资源。
自小，她就发现了自己的这项长处。
越用越顺手，越用就越有路径依赖。
直到现在，柳迎莺已经觉得这样的事情是顺理成章的。哪怕被一些女修背地里指着骂狐狸精，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有的人天赋异禀，生来就筋骨清奇，合纳百灵。玄修路上畅通无阻，平步青云。多的是人对他啧啧称奇，夸他是个好苗子。
柳迎莺就不明白了，生得貌美明明也是一种天赋。都说玄修三分靠努力，七分靠天赋，她难道就不能在此列当中，有天赋不能用？
这话不错——有天赋不用的是蠢人！
可这天赋用久了，柳迎莺的心态上自然也就出了点问题。
她开始觉得，世上一切都应该对她那么好。无论她付出多少，都应该得到诚意最满的回报。
师弟、师兄，男女同门……乃至放眼整个宗门。
他们不都是被自己的美貌吸引来、才愿意与自己为善的吗？若自己这身材不这么惹眼，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将自己的修为成果进行分享？
柳迎莺读得懂眼神，她知道一天下来有多少人忍不住地把目光投向自己，像是被磁石吸引着的铁块；也知道这眼神当中有多么大的欲求包藏其中。
所以——她也释然了。她绝不会让自己随意轻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有自己永远高挂枝头，那些妄想得到她身子的目光才不会停止奉献。
唯独这师弟似乎有些不同，自己都这么虚弱了，他竟然连多看一眼都不肯么？
柳迎莺的抵抗力几乎全丢了，现在的她被丹毒激得皮酥肉麻，什么力也使不上。换平常那些盯着她看的人站这，早就狼虎之心大发，一扑而上了。
可周梧司——他除了病情，什么也不问；除了风声，什么也不看。
好像她柳迎莺从来不是个娇弱水灵的美人，只是个需要帮助的病人，和那些躺在丹房里候药的急症患者没什么不同。
对这个师弟，柳迎莺心中升起了些异样的感激，视线周围泛起了暖乎乎的热意。
同时她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该那样逼着他去给自己私炼丹药，害他被自己拉下水，还得担起治疗自己的责任。
柳迎莺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情感还有这样柔软的一面，她不再端着身为师姐、前辈、年长者的架子，将希望放在了这个值得自己稍微托付一下的师弟身上。
“师弟……”
柳迎莺头昏脑热地开口，说出平常自己绝不可能说的软弱之词，
“能……能由你来，帮师姐涂一下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