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韩小妍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已不似往日那么拘谨，“吃过饭了么？”
“还没呢，在看着这炉丹。”周梧司的拇指用力按在指关节上。
他倒要看看这小妮子想来说些什么。
“那和我一起去食堂随便吃一顿，如何？”
韩小妍突然变得这么自信，让周梧司倍感反常，
“天热了，食堂最近上了绿豆汤和莲子羹。虽说我们外门弟子只能喝那点绿豆熬的甜水，但掺了井水，味道也真不错——我昨天去尝过了。”
“那再过会儿吧。”周梧司道，“再过不久，林绡她也从内门放学出来了。我们三个一起去。”
“哥，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粘着那小结巴？她又不聪明，怎么考进内门的都不知道……”
这话可能说者无意，但听者绝对有心。
周梧司用一种深邃的视线盯着韩小妍，心中揣测着她此番的来意。
她难道知道了内情？
“因为人家不仅有出息，还不忘本。都是内门弟子了，还老惦记着咱们在外门时候的情分。”周梧司微微一笑，“我现在过得这么潇洒自在，人家可出了大半的功劳。”
“哥，难道我对你不好么？”韩小妍这话一问，周梧司差点没忍住想笑。
如果袁启峰按上辈子被安排好的那样，考入了内门。现在韩小妍就要巴结他去了。
但周梧司并不在意她乐意巴结谁，他也并不需要有人来巴结他才过得舒心。
他的心气，全然不在此间。
“我跟你打保票。”韩小妍又靠近了一步，扭扭捏捏的，“如果我进了内门，保证比林绡对你更好！只是……只是我身在外门，力不能及而已……”
“知道你对我好。”
周梧司有些厌烦了，
“但你也不能否认林绡现在就是对我好啊？人家哪里就不是一片真情了？你呀，还是少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我又不亏待你们哪个。”
“我……”韩小妍欲言又止，“你以前和林绡去一起用饭，也没叫过我。为什么我来邀请你，你却要等她呢？”
周梧司倒是把这回事忘了。
因为这韩小妍除了碍事，周梧司想不出能利用她去干什么。平日里的交流自然也就少了。
难度太高的，她做不了，还有可能办砸、把幕后的周梧司扯出来。
难度低的事，又不用她去做，让林绡跑腿她也挺勤快的。
这韩小妍就算当狗腿子，也是瘸半边腿的货色。
食之无味，弃之她又不肯走。
她要是安生，周梧司看在都是穷苦出身、被掳进门里的份上，也就饶她了。可她非要凑上来硬挤，周梧司只能琢磨着对策。
“那今天就补偿你一次。”周梧司站起身来，打了瓢水先喝一口镇镇热，“走，同你单独用一次饭。”
酷暑难耐，周梧司刚从闷热的丹房走出来，就又步入了烈日的直晒之下。
旁边的韩小妍汗流浃背，一滴一滴的大汗从额头上滚落。
然而周梧司却不难堪，闲庭信步——已经淬炼过的筋体，不惧这点温差变化。
等到四相炼体全都大成，凡间的冰火就奈何不了他了。
“小妍，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周梧司忽然开口，钓鱼执法道。
“哥……”韩小妍被说中心头的软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活跃。
又是惊讶，又是为难，还有些许恐惧。
“前些日子……我看见一个很像你的人，夜来和柳迎莺师姐同处一个林子……”
“你确定是柳迎莺吗？”
“我确定！因、因为只有她，身段才那么……那么好。”韩小妍嘀咕起来。
“那你看见的另一人正是我。”周梧司一口承认下来。
这时候狡辩也没用。
她已经清楚地看见了柳迎莺。如果周梧司真想把自己单摘出去，到时候闹大了，柳师姐她也不会让他独善其身。
韩小妍对周梧司的快口承认感到震惊，她没想到师兄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一点都不带解释。
“有什么问题？”
“我、我、我……”被周梧司这样的直爽打乱了节奏，韩小妍差点忘记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了，“你们是私好吗？”
“不过是点头之交，有些同门情谊在罢了。”周梧司瞥了眼韩小妍，他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而韩小妍这偷窥者反倒有些焦急。
“胡说。”韩小妍的脚步停了下来，“哥，你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周梧司的脚步没有停，继续往前走。
“等——等等！站住！”韩小妍喊道，“我要说话，你怎么就一直往前走呀？！”
“不是说要去吃饭么？”周梧司回转过身，“去晚了，岂不是没有饭菜吃了？”
“听我说！”韩小妍颤颤巍巍地拉高了声音，好像一只气急败坏的小白兔试图威胁孤狼。“你、你和她，有私情！对吧！”
“你哪里看出来有私情了？”周梧司两手一张，“你师兄我是跳进长江还得一水清的人。”
“还想骗我！”
韩小妍握紧拳头，闭着眼睛喊道：
“我分明看见了，师姐把衣服都敞开了！孤男寡女，月下相约林中，宽衣解带，还说没有私情！”
“那你看见我的衣服完整了么？”周梧司问。
韩小妍瞪大了眼：“什么？”
“我问你我的衣服完整么？”
这一反问，让韩小妍像反刍似的，哽了半天也答不上来。
“好、好像是……是完整的。但是我背着月光看，也看不清楚！”
“我问你，什么情事男方衣冠整整的？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岂不都要把衣服弄皱？如果要行男女之事，那岂有只有女方一人除衣的道理？”
韩小妍的脚像生根了似的，挪动不得半点。
周梧司的反驳震耳发聩，让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好。
明明……明明自己准备了好几天才来。
把周梧司所有可能说出来的狡辩，都准备好了辩回去的话。
可韩小妍怎么也想不到，眼下真争论起来，吃亏的竟然还是自己！
而且周梧司面不红，心不跳。坦坦荡荡，正面有一答一，真不似做过亏心事的模样——
韩小妍忽然有些崩溃了。
她不想被这个兄长讨厌，她不想在外门飘零无依。
那她只能是对的。
“我不管！”韩小妍像小孩耍赖似的，“你就是有！就是和柳师姐有内情在里边！不管怎么想，她把衣服脱了给你看，就是很奇怪的事！”
“唉……”周梧司叹了口气。
这韩小妍分明才是抓着把柄的那一方，可她进行威胁的时候却连先发制人都做不到。
连做坏事，都是做得毫无章法。这种人究竟有何用呢？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周梧司又抛出了个诱饵，看似服软，实则是在探韩小妍的底。
韩小妍一喜，天真地以为兄长真低头了，大胆地说道：
“我要你和林绡从此不再来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