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周梧司的身子微微晃动着，手里举着林绡抄录回来的内门经文观摩、参透。
“啪嗒、啪嗒、啪嗒……”
“你刚刚不是去吃过饭了吗？”周梧司用手指捻着书页，向后一翻，“怎么手上力气还是这么小啊？”
替师兄捶腿的林绡有点委屈，这都是她尽力去捶的力道了，两手都已捶疼了。
但是她没有怠慢的意思，咬咬牙，加重力气捶起来。
“行了行了，蚊子隔布叮人似的。”周梧司把置在凳子上的腿收折回来，从仰靠的姿态重新坐板正。
“捏……捏捏？”林绡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啊？”周梧司压根没在听，他的注意力全在书里，全在深奥的玄修之道上。
“肩膀……我再给你捏一捏？”林绡指着周梧司的肩膀，说道。
“不必了，你这手劲小。捏不到肉，只揪着一层皮在捏。不想疼死我也是想笑死我。”
周梧司用下巴指了指其他凳子，
“坐吧。那些师兄轮流去吃饭，回来没那么早。他们空出来的位置，你随便坐。”
林绡乖乖坐下来，望着师兄读书的脸，不禁傻乐起来。
“有什么开心的事啊？这样傻笑。”
“没什么……就是开心。”
“我跟你说，傻人有傻福。”周梧司把抄录本翻页，说道，“你的福气可不小。”
“哼……师兄这是骂我傻呢……”林绡哼唧着，闹起娇滴滴的脾气来。
“能听出这层意思来，你的福气就又没那么大了。”周梧司翻过最后一页。
看来林绡今天的抄录看起来就到这了。
他近几日已把内门的功法领悟得差不多了，为接下来的朱雀炼血阶段铺好了理论的道路。
“师兄，夏天就快过去了。秋天……秋天又要召开门内大比了。”
林绡从兜里掏出刚刚在路边拾的野花，开始编织花环，
“咱们外门弟子想进内门，要么是考进去，要、要么，就是这个门内大比。就算是外门弟子，要是比试过程中受到内门长老的赏识，就能——”
周梧司打断道：“啥‘咱们’外门？你不早就是内门的弟子了么？”
林绡一愣，然后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我、我是想，师兄能不能也……也显露一下身手。考进内门来，跟我一起……”
“内门那龙争虎斗的地，我这个小虾米进去了岂不是要被吃干抹尽？”
周梧司躺在长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这丹房我觉得也不错嘛。待在这地方，就像回了家一样，舒心得很呐。”
这是周梧司少有的几句真心话。他也是真觉得没必要进内门掺一脚。
自己有这丹房作大本营，难道缺了什么吗？
功法自有林绡抄录给自己，丹药暂且也能靠林绡的名头继续供应。
至于师父？他周梧司不需要师父。他自个儿就知道该怎么修炼，自己离上一世所修炼到的瓶颈还早得很呢。
就算需要指点，也轮不到栖云宗这帮为老不尊、修炼不上去的废物来评头论足。
如此想来，除了在生活待遇上差了些，在丹房这待着，和内门的优待也几乎没有区别了。
反倒是进了内门，那要考虑的东西可就多多了。
就不说杂七杂八的个人交际冲突、爱恨情仇和盛行攀比之风，甚至有师父和师父之间有恩怨的，要让徒弟之间去斗。
这养蛊式养徒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是师父会全力支持自己，倾注大量的资源，就为了在秋季的门内大比上一举击败对方的大好徒，争得脸面。
坏处是……一旦技不如人、败下阵来，那今后在内门就基本上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注定要被踩着头一脚，屈居人下。
硬要说，其实还有第二个坏处，那就是要和师父高度绑定。
师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当你弱时，师父是靠山、是绿荫；可当你强时，师父就要来掣肘了。
周梧司可不想有任何人来打乱他的节奏。他只允许自己有棋子来帮他抓取资源吗，而不能容忍要自己去讨好上层，让上位者赏给他资源。
前者是自己挣来的，后者则要看别人脸色。
看别人脸色吃饭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开了这个头，就覆水难收。
一个人开局步履维艰时，靠别人赏饭吃。哪怕他日后肯打肯拼、确实打下了一番基业，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用他拿好处时的软弱当枪使。
更何况，自古向来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内门这风声一天一个样，风起云涌，惊涛骇浪。小小的一个栖云宗，在门内的竞争就足以内卷打破头。
周梧司若把精力都花在提防、对付这些疯魔修士身上，那自己还练不练功、还找不找寻天枢丹了？
人生就该把时间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门内那群人既然愿意花大把大把的时间精力去内斗，那就让他们争去吧。周梧司不掺和。
眼下，安居于丹房内韬光养晦才是硬道理。
有句俗话叫闷声发大财，这好处周梧司得一直占着才行。
“唔……”林绡听说周梧司无意加入内门，心头一阵的失落。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紧皱起来。
“干什么，搞得好像我不进内门，你就跟我俩不相见了一样。”
周梧司捏着林绡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
“打起精神，哭着脸多难看啊。你可是我周梧司的门面，走出去见了别人吗，都知道你和我关系好。要是这副表情，别人还道我欺负你呢。”
“嗯。”林绡点点头，又道：“师兄……那秋季大比，你会给我来助威吗？我、我有点想要参加。”
“你这三脚猫功夫，上去不给人捶瘪了。”周梧司都有点想笑了，“老老实实呆着多好。”
“哼！”
如果说先前的林绡和周梧司相处，还有些生分的尊敬。再加上她性子本来就软懦，有什么话都窝在肚子里，周梧司不深挖就不肯吐出来。
那现在的她，已经和师兄熟到没什么边界感了。
一听师兄挖苦，粉拳直接就砸了上来，在周梧司的胸膛上捶打出“砰砰”的闷响，
“哼！哼！哼！”
“哎哎！刚刚帮我捶腿的时候怎么没这劲道啊！”
周梧司吃痛地架住林绡，改口哄她道，
“好了好了——我不也是怕你给伤到吗。内门那群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你这身板，够呛能跟他们掰手腕啊。”
“我、我也修练得很努力，不必他们差……”林绡还不忘帮周梧司吧捶皱起来的衣服捋平，“而且今年，初选都是跟同修为的同门试炼。我如果能进初选前三，也就心满意足了。”
“……今年大比有什么奖励吗？”周梧司有点忘了。
毕竟他上一世没有参加今年的门内秋季大比，不记得也很正常。
“内门分得很杂，我就不和师兄你说了……谁让师兄你也不想进内门来呢。”林绡努了努嘴，“外门的第一名是两鼎炉，炼器的是熔炉，丹修则是丹炉。”
“丹炉。”周梧司重复了一遍。
这回他想起来了。
“师兄？”
“虽然不太想暴露在这么多人的视线底下……”周梧司权衡着利弊，总算做出决定：“师妹，现在去报名，也不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