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熹微晨光穿透窗棂时，烛泪已在铜台上凝结成蜿蜒的琥珀。
床头挂着染着一抹红的床单，湿漉漉的、朝下延伸出爪痕似的水渍。
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味，混杂着女子身上特有的沉水香，凝成黏腻的雾霭附着在肌肤上。
汗液挥发出的水汽相当沉重，在潮湿空气中缓缓晕染开暧昧的轮廓。
满身咬痕的周梧司躺在床上，瞳孔颤动。
他的身上全是胭脂拖拽的红痕。这一条、那一道，仿佛有专分泌红色素粘液的蜗牛反复穿行而过。
“昨夜那事……是你和师姐之间的小秘密。”
柳迎莺已经习惯被周梧司看见自己的躯体了。于是干脆就不着一丝地坐在梳妆镜前，不急不慢地梳着头。
然而，她的手指却在发颤。这副故作镇静的模样能被任何人一眼看穿。
“出去以后，就千万千万不要声张……知道了么？昨天的事，就此一次而已。虽说师姐确实心里确实疼你这个师弟，但……还、还不到男女之事那个地步。”
周梧司相当绝望。
被强占了身子这回事，他倒觉得没什么。
自己都活过多少岁月了？又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看到女子胴体就害羞转身的大男孩；也没有什么贞节牌坊要立。
问题在于，实力上的差距让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一点实在叫他后怕。
若再不抓紧提升自己的修为，下次吃的亏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接受了。
周梧司从床上坐起，边揉着肩膀，边整理思路。
折腾了一宿，幸好没把昨夜看来的秘籍给忘掉。
再加上柳迎莺当时醉得神志不清，压根没留意到自己有凝真境实力这回事。
二者相加，变成眼下这个交换条件，周梧司觉得还能勉强接受。属于是压着他的底线低空飞入。
但他还是觉得不踏实。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人际关系不是一次性的往来。
藕断丝连，勾缠不断，这才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常态。
柳迎莺从此和自己挂上线这种事情，让周梧司很是头大，今后还不知道要给自己找来多少麻烦事。
“也真多亏你昨天没忙着走，愿意留下来照顾喝醉的师姐。还一点都没起歪心思……”
柳迎莺把脸上的泪痕细心擦去，用珍珠粉混着点脂粉盖起来。
她从梳妆桌前站起来，飘然来到床边，一手按在周梧司的肩膀上，手指轻柔地拂过上边的百般咬痕，像是心疼，又像是确认战果。
那平常眼睛里流动的狐媚，这时反而清澈了起来。
柳迎莺自己也感到些许悸动。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不带任何偏见地去审视一个男人、认真地考量他的一切。
“谢谢你，梧司。”
柳迎莺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这个大好师弟。
除了不解风情、不容易掌控，他样样都好，几乎找不出可以指摘的地方。
周梧司越是神秘、脱离于她的魅力，柳迎莺对他就越是上心。
这是一种寻猎心理。通俗地来说，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渴求。
高端猎人不会在意主动靠近的猎物，那些将身形潜藏在暗影之中游弋的稀世珍兽，才是他们眼中唯一的存在。
尤其是柳迎莺这种心高之人，猎心平常如吃饭喝水。牡丹裙过之处，唯有拜倒。却不曾见一个如此心性坚忍之人。
她的寻猎欲被极大地激发了出来，贪婪地舔舐着周梧司身上所散发出的孤傲气息。在内心不断算计着，该如何才能彻底得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柳迎莺打了盆水来，正要为周梧司擦掉他身上的各种妆痕，却被他拦了下来。
“师姐，我自己来就好了。”
“怎么，师姐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害羞起来了？”柳迎莺笑笑，又恢复了往日的狐媚劲。
然而周梧司还是坚持自己擦身子，一点都不给柳迎莺暧昧上来的机会。
“师姐，我一夜未归丹房，恐怕有人说闲话。”
周梧司站在梳妆镜前，一面擦掉身上的脂粉，一面对柳迎莺吩咐、处理后续的舆论问题，
“你今天请个假，就说自己夜里着风寒病了。我昨天在这，是照顾了你一晚上。”
“哼，外门那些弟子，哪个敢说闲话呀？”柳迎莺坐在床头，将裹胸包好，不屑地说道。
“人言可畏，不得不防。”
周梧司是个小心细致的人，力求事事平稳可靠，
“流言不怕没人说，只怕没人听。万一真有个嘴巴大的，咱们留个退路也好。”
“好好好，就依你。”柳迎莺笑着说道，“小小年纪，心眼倒不少。在外头骗了几个姑娘身子了？照你这心细的样子，恐怕人家都找不上门来！”
“师姐莫开玩笑了。”周梧司擦干身上的水珠，将衣服一件件穿好。
这柳迎莺力道可真恐怖啊，这药袍给她都扯开线了，要是再大力一些，只怕直接撕碎都不在话下。
“丹房那边还需要我看着，我先过去了。”
“师弟，这话说的……好像你已经是丹房大总管了似的。”柳迎莺不满地嘀咕起来，“总是丹房这丹房那的，我说你呀，你心里有除了丹以外的东西吗？”
没有。
周梧司等柳迎莺穿戴好，这才拉开了房门。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穿透着薄雾，遥望去只是一颗朦朦胧胧的黄点。
迎面吹来带着点寒意的风，周梧司的神智澄澈无比。
他敢说，自己的心里除了天枢丹，就容不下别的东西了。
如画江山、似水红颜，都比不上这世上最美好之物。
“别过了，师姐。记得按时来丹房领药。”
他大步踏出，迎着清晨卷起的山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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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妍打着呵欠，把腰带收紧了些，免得冷风沿短打的缝隙钻进去。
中秋将至，而中秋之后的门内大比是所有内门弟子心头挂念的重中之重。
炼器坊连日接了许多订单，都要求一锻好便送货上门。
她这次起个大早来，就是为了给内门弟子来送兵器的。
这内门弟子的住处可不宜久留。谁知道会因为什么事得罪人呢？还是尽快回炼器坊去吧。
这几日，韩小妍总是怏怏不乐。
她想着的是周梧司的事情。
自己上次把他交待的信给到楚昭然手里去了，又没跟他提个醒……是不是做得太不厚道了？
韩小妍在炼器坊也很少有能谈上话的同门，这几日又因为不敢跟周梧司坦白、没往丹房去，搞得她一肚子的话都没处说。
孤独。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如说谁会喜欢孤家寡人的感觉呢？
要不还是找个机会……给师兄认认真真道个歉吧。
“……？！”
忽然，前方模模糊糊地闪出了个身影，韩小妍如见光老鼠般条件反射地躲入巷后。
那人谨慎地前后眺望了一下，见道上无人，这才离开。
哥……？
韩小妍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那的确是周梧司。
他怎么会从这里出来？难道是留宿了一晚吗？
韩小妍自知撞见了不得了的画面，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腿脚都不利索了。
“这是哪位的住处——啊！？”
她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跌坐在青石砖上，死死咬住袖口遏制惊喘。
柳……柳迎莺！
师兄在柳师姐这里过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