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乞丐七拐八绕，总算是把周梧司他们领出了人群，一扭就拐进了个小巷里。
“……以前这地方有这条巷子吗？”周梧司皱了皱眉头，这条小巷仿佛是从幻境里延伸出来的一般。他记得以前这里该是道墙才对。
“道士，这你就不懂了。”
重瞳乞丐道，
“常言道，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这拍卖行闭会期间，得搜罗半年的奇珍异宝，等大集时才放出来卖。万一给什么江湖大盗盯上了，岂不遭殃了？”
“因此主办这边也学了招狡兔三窟。像这样的暗巷，虎口镇上有十几条！大集前全都用砖砌起来。临到开市，这才放出消息，把墙砸开。再用着一二十名雇佣而来的镖头看场子，这生意才做得下去。”
“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学问啊。”林绡边吃着糖葫芦，边感叹起来。
进入暗巷还没几步，周梧司就看见几名倚靠着墙角、等待门口安检放行的江湖人士。
“喏，这里就是了。今年的拍卖行，就在这里办。”重瞳乞丐指着一间民宅似的房子，“别看它不起眼，里边可是很热闹的。快进去吧。我就不碍你俩的事了。我要去买块香肉吃，哎哟……我这腰给那鳖孙踹得……”
重瞳乞丐一瘸一拐地走了，周梧司领着林绡过门口的兵器安检。
只可惜串糖葫芦的竹签是违禁品，过不了门。林绡带着眼泪，大口大口地将糖葫芦吃下肚子，这才和周梧司一起被放行进入拍卖行。
“呜……为什么不让带竹签子进场啊？”林绡抹着眼睛，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你可别小看了签子。内力高强的人，用一根竹签就能贯杀十来名手无寸铁的修士呢。”周梧司道，“谨小慎微，总没有错。”
“嗯……”林绡四处眺望，遗憾地说道，“师兄，咱们来晚了，都没地方坐了。”
“呵。”周梧司哼笑一声，“你以为来得早就有位置坐啊？前排那些椅子，都是留给大金主们的。人家早早会派家丁来把位置占好，你提早来多久都不管用。”
正当周梧司向林绡揭示这一社会铁则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一声劝解。
“小兄弟，这姑娘看样子是第一次来，也用不着这么较真吧？”
周梧司听见这个声音，不由得浑身一颤，连忙转过头去看。
一男一女站在他们身后。男的年满十八，生得方方正正，满腔热血洋溢于面容上；女的则未有二八，气质阴柔含蓄，眉眼间带着些许百物哀杀的秋意。
姜栀夏，姜迎秋！
今天这场提前了二十多年的巧遇，他在心里直叹：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上辈子，对周梧司施过援手的人屈指可数，这对兄妹便占了那里头的两份名额。
在周梧司出走栖云宗、浑浑噩噩的那几年间，是姜氏兄妹慧眼识人，邀他去暂栖白岩山当个熬药师父。
终于是在人家的庇护下，周梧司开始渐渐入道，为最终成长为天下第一大丹师打下从无到有的第一桩。
只可惜二人后来都因择偶不慎，最终落得个凄凄惨惨的结局，白岩山也因此易主，周梧司被迫再度出走。
他们都是好人，然而下场却那样悲凉，实在令周梧司倍感不值与惋惜。
“有劳公子费心。”周梧司抱拳行礼，“实不相瞒，这丫头是我的师妹。平日里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因此总难免说教几句。”
“哦，原来是这样。”姜栀夏也还以一揖，“家父常教导我见弱便要扶助，因此出言相劝，多有打扰，望见谅。”
“不打紧。江湖上有义气的人多是好事啊。”周梧司笑着摆摆手，“还请教怎么称呼？”
“我姓姜，名栀夏。”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边上的妹妹，“这是舍妹姜迎秋。”
“我是周梧司，栖云宗丹房弟子。”周梧司把不断想往自己身后藏的林绡往前推了推，“这是林绡，栖云宗箓修子弟。”
“你……”林绡怕生地打招呼，“你们好……”
再遇小贵人，周梧司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
“姜兄台此番是来物色何等宝物？”周梧司问道，“提前问好，到时候不敢夺美啊。”
“言重，只不过是来寻医问药、买些灵验的药草罢了。”
听到这，周梧司开朗的心境又慢慢暗淡下来。
他在脑中慢慢推算了一番。按时间线来说，这会儿姜氏兄妹的爹应该已经下不来床了。
根据周梧司日后在白岩山收集到的多方信息来看……姜老爷其实不是死于重病，而是有人在偷偷给他下毒！
可怜兄妹一番孝顺之意，连跨两州来此赶集。却没法对症下药，到头来也只是白忙活一趟。
而周梧司又不能直接指明出来。
就算周梧司愿意为上辈子接济过他的兄妹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然他们这辈子的交情尚浅、只不过初次见面，怎么可能信他的一面之词？
难办！
“怎么了？周兄弟，突然面露难色，是和你的目标撞了么？”
“当然不是。我是想你们来寻医问药，定是背后有难言之隐。”
周梧司知道姜栀夏是个很纯粹的热血青年，干脆就投其所好，扯了面大旗，
“我也略懂些医术。所谓医者仁心嘛，就见不得人抱恙，心中总会当成自己的病人那般不踏实。”
“周兄弟，这么说来……指不定我和你会很投缘啊。”
姜栀夏勉强从愁思中挤了个微笑，
“实话说与你听吧。我和舍妹已经云游了好久，专找名医妙药给家父治病，只可惜都不见好转。眼下盘缠将尽，想着最后来这虎口镇秋日大集赌一赌运气。”
“祝你们的父亲……早点康复。”周梧司是装的，而林绡才是真正耳根子软的那个人。听到这样的事情，她赶紧劝慰道。
周梧司眨了眨眼，慢慢地在心头琢磨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离了栖云宗，到江湖上更广阔的天地闯荡是好事。可到底也得找个地方落脚啊。自己又没有洞府，炼丹总得要有个地方摆丹炉吧？
眼下真是热了有人送蒲扇、困了有人递枕头，自己竟然在这里与姜氏兄妹重逢，那白岩山不就是最好的去处吗？
等从栖云宗离开，就马上去投奔姜氏兄妹。一来能有个栖身处，二来还能把姜老爷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只是还差个契机和兄妹俩道明此意……
“来啦来啦！”主持人清脆的声音贯穿全场，就连在后排站着的周梧司都听得清清楚楚，“诸位久等！奇货已至！备好你们的灵石银两，本年秋季大集拍卖会——现在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