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虽过,可余热仍在。老人常说的秋老虎,便是这样的气景。
周梧司身上满是妖兽血灼伤留下的瘢淤,就算他的灵力控制再强大,也难抵抗住内在的暴乱。
常人被这样内爆一两次,斗志不说散尽,也是定是心悸不已、无法集中。时常心忧自己能否活下来,更别说将注意力全投入到灵力操纵上了。
周梧司不慌,不仅是因为他的经验老道、意志坚定,更是有雪山参炼来的保心丹这样的兜底宝物维稳,要不然这样的炼法无异于自寻死路。
“呼……”
周梧司吐纳收息,将通流全身的灵力收回到仙窍当中。
这重瞳妖虎的血确实不错,封坛埋在地下、借着玄阴藤的极阴特性当冰箱来保存。这么多天下来它竟然一点未变,还是血色浓郁、荡漾着妖虎死前的怨气。
甫一摄入,周梧司就感到了它那浓重的愤怒与暴怨。借由这份疯狂恨意驱使,那妖虎血如活物般在经络间游走,每一滴都化作狰狞虎首撕咬着血肉。
周梧司额角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喉间翻滚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却硬生生咽下。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血液正在被妖血吞噬,犹如万千毒蚁啃噬骨髓的剧痛在四肢百骸蔓延。
如果要借助妖兽血炼血,就要在最后用自己新炼出来的血反吃掉妖兽血,否则随着修士自身修为日益长进,那妖兽血也会跟着日渐强大,最终就会埋下祸患。
当然,也有不少妖道邪修干脆就利用这一特点,开发自己身体的潜能。
他们会故意将炼血期的妖兽血滞留在体内。待日后修为强大了,就以御血之术并驾齐驱。单单一人,就能发挥出一人一兽的实力!
然而这一招并非没有坏处,以此招数修炼之人,大多性情阴阳不定,时而郁郁寡欢,时而怒目横眉。原先的人格会在妖兽血的影响下逐渐侵蚀、摧毁。
而且这一修炼模式的上限也不怎么样。
想要不断提升自我,除了要负担起双血运行的真气压力外,还要不断地寻找高强珍稀的妖兽取其血内炼。等于说终其一生,都要不断重复着朱雀炼血这一步骤。
周梧司记得,在他上一世人生的末期,围攻他的妖修不在少数。可采用这种修炼方式、还能走到他面前一战的,寥寥无几。
除非体质特殊、天生亲和妖兽,外加气运加持总能找到稀世妖兽的藏身处,这一修炼法总是要在势头过后吃亏的。
“师兄!”林绡跳进屋子里,像一只在溪间欢腾戏耍的茸鹿,“我、我——你看。”
林绡汇聚内力,在掌心搓了一颗亮澄澄的气丹,如杜鹃嘴般艳亮。
气丹骤然迸发霞光,周身衣袂无风自动,发间木簪应声而断。青丝垂落,泛着淡淡灵光,宛如月华倾泻。
她怔怔望着指尖流转的淡金色真气,泪盈于睫:
“我终于——聚灵境圆满啦!”
“不错,压着死线突破了。”周梧司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头的木匣,“走,到我种葫芦的地方去,那边凉快些。”
玄阴藤的叶片有点焦黄,它艰难地迎着烈日,熬过酷暑。多亏林绡不惧风雨,每日都坚持来给它施以冰块,这才使得它勉强存活、盘藤结实。
这地方,也是他们两人初次对话之处。
半年来,多少温馨感慨,都融入在这徐徐夏风当中。
“恭喜突破聚灵境。步入凝真境的感觉如何?”
“很、很棒!”林绡两手握成两团拳头,兴冲冲地对周梧司倾吐心中的兴奋,“我感觉视线更加开阔了,真气流也比之前更——更强大了!总、总之就是……”
“门内的老师,有没有说什么?”
“说我突破得很快,说不定是五十年难遇的修习好苗子!”林绡低垂着脑袋,不断地用手去撩拨擦着耳垂的发丝,“但……其实都是师兄指点得好。我没有那么厉害。”
“后天便要门内大比了,真亏你赶得上时候。”周梧司掂了掂手中的盒子,“为了你取得好成绩,这两天你赶紧向门内申请些七品丹来吃,师兄我帮你尽快炼好。”
“师兄……七品丹,不是要炼个把月吗?”林绡怔怔地问道,“这就两天时间了,你怎么炼来给我呀?”
“你莫管,师兄有法子,你只管申请就是了。”
“嗯,好。”林绡点点头,“师兄……找我到此处来……就为了说丹的事情么?”
“当然不是。”周梧司摇摇头,倚着树干斜站,“说好要给你份奖赏,师兄准备了两份,不知道你喜欢哪项。”
“还有两份?”
“只准二选一。”周梧司晃了晃手中的木盒,“第一项,便是请你到山下去大吃一顿,一桌点上四菜一汤。回头再去银匠那儿订个镯子。这便是我给你准备的第一项礼物。”
“唔……”林绡眨巴着眼睛。
看她这犹豫不决的样子,就是想要知道第二项奖励的内容了。
“第二项奖励在这。”
周梧司把手中的木盒递了出来。
林绡用手指轻轻打开木盒的金属扣,翻开盖面,大吃一惊。
“师兄!这是……”
项圈!
用皮革制成的项圈散发着暗红的鞣光,边缘被打磨得相当光滑,采用同色系蜡线进行滚边包覆,线条流畅如缎面般细腻。
一束不粗不细的天然苎麻绳从挂环上伸出来,盘绕在盒子中央。
这不是给狗狗用的东西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师兄给的奖励里呢?
“是不是拿错盒子了,师兄?”林绡抬起头来,一颗心不明不白地直跳,“这、这应该是给狗狗用的才对呀?你准备收养一只狗吗?”
“不错,正是给宠物用的。”
周梧司说,
“师妹,话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你只是口吃,又不是笨。三言两语间,应该明白了吧?”
“咕……!”
林绡当即就意识到了周梧司真正的意思。喉头发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两眼通红,像热敷着艾草一样发热,直盯着这环项圈看,脑子里拼命抵抗着这一背德的想法。
可手指却止不住地发颤,想要向上游离、勾取盒中的项圈。
“不、不行!”
林绡在心里喊着告诫自己,绝不能跨出这代表着红线的一步。
若真做了这样的事,今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啊!?
远在一方的爹娘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待自己?二老一定会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不知羞耻的浪种!要给全村人耻笑好几代下去!
可是……可是……
林绡用力咬着嘴唇,把唇皮都咬出了一道紫色的印来。
想起被师兄“教训”的那一夜,她的腹下就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想流泪,沿着经脉灼灼向心口燎去,就连骨头都被烧得酥软了,不由得想跪。
这一常人无法理解的癖好,无论跟谁都羞于启齿。只有她这个师兄愿意理解、满足她。
而且……如果这样就能跟师兄更进一步的话……
林绡的擦了擦眼睛,顺势用袖子捂住了脸,不让周梧司看到自己涨得通红的脸。
“放下来。”周梧司命令道,“挡着干什么,怕我看见?”
“呜……”林绡乖乖遵从了他的命令,将如炉火般炽热的羞容完全暴露出来,任师兄的视线挖掘、扫视。
仔细一想的话……
自己回到家乡去,又有多少可能呢?
说不定这辈子,都只能留在这里,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妈妈了……
而师兄又是每天都要见、和自己最亲近的人。
要、要是这样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对!自己怎么起这种念头呢!
就算师兄再好,这种事情也应该留到洞房花烛之夜再做才对啊!
她的正义感和羞耻感融作一团小人,在她的耳边劝道:
“林绡啊林绡,你到底被东西什么迷了心窍呀!这种不检点的事情都想得出来,日后还要变成什么样子!”
“就该义正词严地拒绝他,让他收敛一点。他已经拿了你的心,可若想得到你的人、你的身子,那就要拿出长相厮守的诺言来,而不是用一道项圈就把你勾走!”
“呃……”
林绡有点对不起这个良知所化出的小人——
因为,她已经把手搭在了项圈上。
“你干什么呢!!”
“这可不是跟你玩一次性的游戏,想好了再选。”周梧司给了林绡一次反悔的机会,“狗狗要是不乖、不听话,主人可是有权力弃养的。”
“我、我一定听话!”林绡接话道,“……唔,好、好羞耻。心跳得好快,好难受……”
“那就自己戴上,看看合不合适吧。”
林绡颤抖着将项圈解开,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扣紧。
“绳。”
周梧司摊开手掌,示意让林绡自己把人格的主权上交到他手中。
“给,师兄……”林绡把绳子放到周梧司手中。
他却不接,故意让绳子滑下去。
“还叫师兄啊?”
“……!”林绡感到心头被一阵潮浪拍打,视线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晃动。
那个词,说出来的话……
作为有廉耻心的人,这辈子就结束了……
可走到眼下这一步,林绡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太依赖周梧司了,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与他更加亲近……哪怕会丧失掉平等相处的地位、哪怕会丢弃完整的人格……都无所谓了。
“主、主人。”林绡从地上捡起绳子,再一次放到周梧司手上。羞得快要抬不起头来了。
“真乖。”周梧司将手掌按在林绡的头顶上,不断蹂躏着梳理好的头发,将发丝故意弄得这一根那一根地翘出来,“叫两声来听听。”
“汪!”
林绡叫了一声之后就停住了,内心的羞耻感让她后继无力。
她一个凝真境的内门修士,正在给一个毫无修为的外门修士扮狗叫。
这份力量差距下的屈辱感,令她既难堪,又有一丝说不上的愉悦。
“汪……”
“好狗好狗。”周梧司压着她的肩膀蹲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下这副模样。
这时,林绡忽然注意到了——
虽然就短短一个瞬间,可在步入凝真境的她洞察起来,却也不是太难。
周梧司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变化。
那个瞬间,他不再把她当师妹看了。
可——那也不是看宠物的宠溺眼神啊。
这视线,分明是将她看作一个物品。若要比喻的话……
就是匠人看着一副称手工具,带着伺机待发的急迫感。
“只要你一直听话,待条件允许……”
周梧司说,
“说不定,我会带你去开开眼、远眺更宏大的世界。现在给你安排第一个任务——你马上去向内门申请一个月份的药量。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将这个许可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