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梁、石料,砖瓦堆满了小院。
姜栀夏监督着工匠们在家里进进出出、在别院当中修起一栋新居。
周梧司不要庆功宴,也没有要钱财赏赐,他就要姜朗给他单独安排一个住所,而不是让他住客人住的厢房。
这样待客的规格,在姜家还真是前无古人。也让姜栀夏愈发觉得周梧司有趣起来。
“兄弟,真不要怪我多嘴。”姜栀夏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自我老爹当家以来,咱家最稀罕的客人便是你了。也许……你和我们姜家,注定有缘呐。”
“是吗?那我可受宠若惊了。”周梧司笑笑,没往心里去。
“哎,不过……是不是厢房住得不舒服?”姜栀夏问道,“为什么会想要单独再建个屋子住呢?”
“厢房里摆着字画、文玩——住人当然是住得很舒服啊。只不过我想使用些有烟火气的东西,自然不好放在厢房里弄了。”
周梧司说,
“小则把这些玩物熏上味道,重则不小心烧掉一两件,岂不很亏?”
姜栀夏点点头:“兄弟你是想重操旧业、开始炼丹了?”
“正是。”
周梧司看向正在修筑的新居,
“你看,这新居的规划是我自己做的要求:地板用金属砖面,为五行中的金属;墙壁用砖石垒起,是为土属性;房梁为木属,靠水缸等阴凉之物凑齐水属性。再搬入用火铜打制而成的丹炉,便就有五行流通之说。能加快药物淬炼。”
“你跟他说这些呀,算是吃力不讨好咯。”
姜迎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二人背后,抱臂说道,
“我哥他只管练剑的,哪里懂什么五行炼丹之法啊?要不是老爹强硬、逼他学点商贾之术,现在估计还大字不识几个呢。”
“妹子,干嘛老揭我底呢?”姜栀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说道,“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就行。要是我什么都懂,周兄弟还用张口么?”
姜迎秋不管兄长给自己开脱的说辞,转头向周梧司说道:“梧司,我听人家说丹药的五行不一。可房子的建材却是固定下来的,若到时候冲突了,那要怎么办呢?”
“简单。”
周梧司解释道,
“根据建材不同,五行的辐射范围也是不同的。这间房只不过用了凡料,影响范围也小。可以通过挪动五行器物来调节五行的优势,此消彼长,据实际需求而改动。”
“好专业呀。”姜迎秋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眯眼笑起来,两手轻轻拍了拍。
“靠这个吃饭的,当然得专业一些才行。”
“兄弟,听说你揍那个严家大牲口的时候,用的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姜栀夏打探道,“什么时候与我切磋、分享一下?”
姜迎秋不乐意了:“哥,你下手要是没轻没重的——”
“妹子,你干嘛老这么护着他呀?”姜栀夏嘀咕道,“我当然知道分寸了。再说,他都能把严升给暴打一顿,还能敌不过我么?”
正当兄妹俩拌嘴之时,林绡慌慌张张地跑到别院里来,拉着周梧司的袖子,把他拽到角落里去。
“怎么?”周梧司问,“是不是什么地方给我传消息来了?”
“主子,你怎么知道?”林绡瞪大了眼睛,把手头的信交给了他,“是柳师姐给你的亲启信。”
“里边说了啥?”周梧司用很是随意的语气,冷不防地这么问了一句。
这一句问得极为狠毒、阴险,如果林绡下意识地说漏嘴,或者表现得稍有不自然,周梧司就知道她敢偷看自己信件了。
柳迎莺的信不给她看去不算什么大事,但重点在于“偷看”这个动作本身。
做出这种行为,已经算是背叛的先声了。
“啊?”林绡的鹿眼张得大大的,清纯如水,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给你的信呀?我怎么会知道?”
“跟你开个玩笑嘛。”周梧司揉着林绡的后脑,像安抚猫咪那样捏了捏她的后颈肉。再从她的手中接过了信件。
“主子……你真是大红人了呀。”林绡眯着眼睛,享受着周梧司的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游走的点滴酥麻。
“怎么说?”
“前两天,下人里就有传你是姜老爷找来当上门女婿的。”林绡悄悄地说道,“现在看姜老爷给你盖新的房间住,这绯闻就传得更开了……”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像这种传得满天飞的流言,周梧司、姜氏兄妹三人竟然一点不知情;反倒是流言体系之外的林绡知道的更多。
这就是平时豢养些鹰犬的好处了。就算不拿来作威作福,也能用于游走底层,收集一些风言风语的边角料信息。
“那你怎么看?”周梧司把信放入怀中,问道。
“呃?!”林绡一怔,脸蛋红红的,“那、那要问我怎么看……姜小姐她还缺陪嫁丫鬟吗?”
“谁问你这事了?”周梧司头疼起来,“我是问你,你觉得这流言严不严重,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大概是喜欢嚼舌头的伙夫和洗衣妇吧。”林绡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在我的老家,也是这两类人爱说闲话。平常干活累了,就会跟同事聊八卦,然后就传开了……”
既然不是敌人恶意投放的流言煽风点火,那就让他们说去吧。
这种自发性的流言,越是堵嘴,就越会发酵。
周梧司领着林绡回到姜氏兄妹身边,开始下一步的布局。
“栀夏兄。”他开口道,“我刚刚得了些风声。无奈手头紧,希望能从你这借些钱财。”
“兄弟你还差多少?”姜栀夏伸手摸向腰包。
“大概……五百灵石吧。”周梧司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个数字。
“多少?”姜栀夏的动作停在了上一刻。
“五百灵石。”周梧司说,“若有多的,也请尽管借给我。我按照月息五分来还你。”
“月息五分……那五百灵石,每月光是利息就要二十五块灵石了!兄弟是看上什么了?”姜栀夏急忙问,“这个数目,若不从账房先生那里走,恐怕是拿不出来的呀。”
“我要拿去赌。”周梧司说的每句话都语惊四座。
“赌?难道是去了老爹开设的宝棚一趟,心痒想玩了?”姜栀夏劝道,“想玩那些项目,跟那些侍从支会一声便可。何必用真金白银去砸呢?”
周梧司摇摇头,面带着微笑:“宝棚里的项目,就算凑出天门大开这种牌型,给出的赔率也不过几百。赌坊不过是给人玩玩、让庄家抽水的小游戏。而我要赌的东西,赔率是几万——甚至是十几万!”
“……兄弟,五百灵石,我还是能调用出来的。”姜栀夏说,“可我还有一点疑虑,若你能告诉我便更好了。”
“请问。”
“你究竟想赌何物?”
“田地。”周梧司说,“这五百块灵石,我都会拿去购买田地。”
“田地?”
姜栀夏一愣,
“先前你购买下的十亩地,难道还不够种药材么?兄弟,听我句劝,这土地不光是越多越好。还得经营得过来才行。”
“你想啊,一个人一年也就只顾得过来二三亩地。要除草、浇水、施肥。这还是风调雨顺的丰年,若有旱情,恐怕就是一人一亩地也照顾不了。”
“再者,你打算是租出去呢,还是雇长工来种呢?租出去是小本买卖,何来几万倍的赚头?若自己雇长工来种,那开支恐怕就不止五百块灵石能搞定了。”
姜迎秋聚精会神地听着,在脑海中自作打算。目光里闪烁着对周梧司的信任。
虽然兄长分析得有理,可到底是一番“正确的废话”。
周梧司这样精明的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利益高下的道理呢?
他一定是别有所图,才想要广置田地的。
虽然不知道这背后的压轴好戏到底是什么筹码,可周梧司一次又一次亮眼的表现,使得姜迎秋对他满是期待。
“哥,梧司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你也不是什么商业奇才,就别多操这份心了。”姜迎秋说道,“更何况他还给咱这么高的利息,白赚的钱你不要啊?”
“你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呀!”
姜迎秋猜对了大半。唯一一点没考虑到的,就是为什么周梧司专找姜栀夏借钱,而不是去找姜朗借钱。
姜朗是个久经商场的商人。若周梧司突然找他借钱、出这么大手笔下去买田,恐怕要引起他的嗅觉注意,开始挖探其中的秘密。
就算周梧司这未卜先知的未来预知不可能暴露,姜朗也有可能盲目跟注。
周梧司买田,他也买田。闹得整个石门县的富豪都开始蠢蠢欲动,造成田价飞涨。这样一来,周梧司最后买到的田就少了。
而姜栀夏头脑虽算得上清醒,可到底不是经商的材料。周梧司找他借钱,一来是安稳、能靠人情借到手;二来就是他不会有进一步的跟进举动,只管坐在后边等分红就好。
有了中间这层关系阻隔,再加上姜朗中毒体衰,没法事事躬亲,第一时间很难察觉到周梧司的动态和手笔。
就算后来察觉到了,也没有关系。
周梧司只要抢个先机就够了。
信息是有滞后性的。无论是抢夺天财地宝,还是拼得头破血流的商战,都只是要这一个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窗口期。
等周梧司完成田地购置,他们就算想跟着下注,也再影响不到他了。而那时候再把田价炒起来,反而是周梧司乐意看到的事情。
等田价暴涨、初冬地震一过,他还可以把没有被灵脉依附的土地高价卖出去赚取更多利润。
经济便是这样的有意思。赚了的还要更赚,举棋不定的只会越等越亏。一步领先,步步领先。这和修仙是一个道理。
见姜迎秋这么支持自己,周梧司便感到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在姜家内部的支持已经打通了,那么接下来就要专门准备对付肉眼可见的敌人了……
严家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