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病入膏肓

作者:ayiEternal 更新时间:2025/6/24 2:59:34 字数:2408

颠簸的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咯”的刺耳声响。车夫拼命地挥舞着马鞭,口中发出急促的吆喝,汗水浸湿了他背后的衣衫,和不知何时飘飞下来的雪花对撞,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车厢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终于,在雪势变为漫天飞雪之前,马车冲上了白岩山的最后一道坡,古建庄那沉稳厚重的轮廓出现在众人眼前。

“到了!”岳诚率先从车上跳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全然不顾,连滚带爬地朝着庄园内冲去。

姜栀夏紧随其后,他那张总是洋溢着热血与豪情的脸庞,此刻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惨白。

他推开试图上前搀扶的家丁,脚步踉跄,衣袍被风雪打湿也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爹!

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让姜栀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握住父亲那只枯瘦如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爹!爹!孩儿回来了!您看我一眼啊,爹!”

与他们二人的焦急慌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梧司那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般精准、利落。

当他踏入古建庄的庭院时,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并未第一时间投向卧房,而是如同鹰隼般,阴骘而威严地缓缓扫过院子里每个人的脸。

闻讯赶来的家丁、仆妇、账房先生,甚至是几个远房的亲戚,他们脸上的惊慌、担忧、或是……那一闪而逝的异样神色,全都被周梧司尽收眼底。

他的内心,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将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站位,都纳入了庞大的推演之中。

他在观察,在记忆,在推敲。

“岳诚……”

周梧司的目光在那个白净青年的脸上一扫而过,心中暗道,

“此人神色最为悲痛,几近崩溃,不似作伪。但越是如此,嫌疑反而不能完全排除。大伪似真,大奸似忠。若他是那根‘针’,这演技倒也算得上炉火纯青。”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个尖嗓子的副管家罗善身上。罗善正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姜朗祈福。

“罗善……他与姜朗有旧怨,嫌疑最大。可此刻的表现,却又太过浮夸,反而像是在刻意撇清什么。”

最后,是那个身宽体胖的厨子李丰。他只是呆呆地站在人群外围,双手在满是油污的围裙上反复擦拭,眼神空洞,似乎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李丰……他应该是无辜的。慢性毒药,最易从饮食入手。他若想动手,须得过我这一关才对。”

周梧司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若李丰真能在自己的监视下给姜朗投毒,那自己这数百年的光阴便算白活了!

此刻在他的脑海中,一张由无数可能**织而成的大网正在缓缓铺开。每一个嫌疑人,都是网上的一个节点,牵动着无数条看不见的线。

但现在,还不是推敲的时候。

棋盘上的棋子尚未落定,任何的推演都可能因为一步错棋而满盘皆输。当务之急,是保住“将帅”的性命。

只要姜朗还这将帅还活着,这盘棋,就还有得下!

周梧司收回目光,再无半分迟疑,快步走入卧房。

甫一踏入,一股浓重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死气便扑面而来,混杂着各种名贵药材徒劳的苦涩气息。

早叫姜朗不用再费力去熬药了,病根的毒素未除,喝药只不过是浪费钱财。现在看来,周梧司的确是更正确的一方。

他走到榻前,只看了一眼,心便沉了下去。

眼前的姜朗,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商海枭雄的影子。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的枯槁树干,面如金纸,深深地陷在柔软的锦被之中。双颊深陷,颧骨高高耸起,眼窝凹陷得如同两个黑洞。他的嘴唇已然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干裂的唇皮上凝着点点血痂。

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喉间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声响,胸膛却只有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起伏。若不是那双浑浊的眼珠还在艰难地转动,任谁都会以为,这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周……周兄弟……”姜栀夏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爹他……他还有救吗?”

“难说。”

周梧司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姜朗的腕脉之上。

脉象……若有若无,细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绝。

他再翻开姜朗的眼皮,只见其瞳孔已然开始涣散。

毒入心脉,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来不及了。”周梧司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常规的法子,救不回他。想活命,只有行险一搏。”

他霍然转身,那双渐渐迸张开的眼眸扫过房内所有人,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让所有人的哭泣与议论都戛然而止。

“迎秋,取一坛烈酒,一盆沸水,还有最锋利的匕首!林绡,你去药房,将‘三步倒’、‘鹤顶红’、‘断肠草’这三味剧毒之药,以最快速度取来!快!”

他一连串的指令,清晰而果断,不容任何人质疑。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听到那三味剧毒之名时,罗善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与自信,让原本慌乱的众人下意识地开始遵从他的指令。

“慢着!”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府上的老郎中,他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周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老爷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此举与杀人何异!”

周梧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哦?老先生有什么高见?”

“按我看,先要用药汤给老爷药浴,再用参汤给老爷灌下去。这才能撑住——”

“原来不过是个庸医啊。”

周梧司冷笑一声,拂袖道,

“面对生死大难,不敢开那些有风险的药方,只敢用补药来吊着病人一口气。能挺过去是你们的功劳;挺不过去那是病人命不够硬,反正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似你们这样的庸医,看着像是在治病救人,实际上是在草菅人命!可恨,可恨!土匪杀人还要用快刀呢!你们这帮蛀虫,用的却是叫人死得不痛快的软刀!”

那郎中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指着周梧司:“你——!”

“退下!”周梧司怒目圆瞪,大声斥退:“这里没有你这等庸人的位置!来人,把他架出去!”

家丁们竟然下意识地执行了周梧司的命令,明明他只不过是少主带来的客人,并没有指挥家丁的权柄。

他的气势太过迫人,众人皆被镇住,一时间竟无人敢再开口反驳。

“周兄弟……我信你!”

最终,还是姜栀夏打破了沉默。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周梧司。

若是常人敢出这样的方子,他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可出这方子的人是周梧司。

过往的种种在姜栀夏面前闪回而过,促使他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按你说的办!若我爹有何不测……我姜栀夏,一力承担,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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