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栀夏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父亲,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少年。
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太疯狂了,可情感上,他却愿意相信这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兄弟。
有了少主的允诺,再无人敢有异议。
很快,周梧司所需要的一切都被送到了房内。
他将三味剧毒按特定比例混合,注入烈酒之中,蒸腾的毒雾在烛光下折射出七彩迷光,整间屋子瞬间弥漫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腥甜之气。
他撬开姜朗的嘴,毫不犹豫地将这碗致命的毒酒灌了下去。
“唔……!”
姜朗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原本蜡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鼻孔、甚至眼角不断渗出,景象骇人至极。
“我说,要不算了吧,别折腾老爷了。”罗善两脚颤颤,出面制止道,“给他——给他留个体面吧!周公子!”
“都出去!”周梧司低喝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排闪烁着寒芒的银针。
他屏息凝神,双指并拢,动作快如闪电,一根根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姜朗周身各大要穴。
每一针落下,姜朗的身体便会剧烈地颤抖一次,而周梧司的额角,也多渗出了一分汗水。
“噗——!”
一道道黑色的血箭,猛然从那些银针的末端喷射而出,溅在墙壁和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当最后一根银针刺入百会穴时,姜朗干瘪的胸膛突然诡异地隆起,皮肤下仿佛有千百条毒虫在蠕动,但那不是毒虫,而是被银针封路、无处可走的毒力在体内血管中四处窜行!
周梧司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手腕上因过度运功爆出的青紫血管。
他将体内的力量汇聚提炼,化作一股精纯至极的真气,源源不断地通过银针渡入姜朗体内,强行梳理着那在他体内狂暴肆虐的毒力与药力,化作一道坚固的堤坝,死死守护着那条在狂暴药力冲击下摇摇欲坠的心脉。
在他穿越之前的世界里,毒物是各起各的作用。例如蝎子毒和蛇毒,这两种蛋白质毒素会各司其职,分别将人的器官衰竭,以双倍以上的速度致人死地。
但在这个世界,人体内是有真气灵力这一说的。
哪怕是不修炼的凡人,作为天地灵物。日常呼吸、饮食中,多多少少也会积攒些灵气在体内。
正因此,这些灵气会让“毒物犯冲”。略过原理解释结果,那就是让毒物互相不兼容,进而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但周梧司用的是三种毒药混合起来的剧毒之物,去挑战一个未知毒药——这一举动,就连行内人听了,也要胆寒三分!
若未知毒药更强,周梧司的辛苦努力就要白费,姜老爷还是要被毒死;若未知毒药太弱,那么这三份混合的剧毒就会代替未知毒药,将姜老爷杀死。
只有不断通入真气灵力,保证双方势力的均衡。此消彼长,慢慢地消耗毒物的药力,这才能勉强保住姜朗的性命。
这不仅是对医术的极致考验,更是对施术者自身修为与心神的巨大消耗。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卧房的门紧紧关闭,屋外的人,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
终于,在日头偏西之时,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周梧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了出来,他的衣衫已被汗水完全浸透,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靠在门框上,对着焦急等候的众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像是对手术室外的家属通报的医生:
“我已经尽力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毒性压下去了。但生机……也已耗尽。接下来,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也看老天爷肯不肯赏这张脸了。我们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周梧司精通医理,除了是丹学至尊,还是个医学圣手。
但任凭医生再怎么强大,治病到底是医患双方的事。
哪怕是扁鹊这样的名医,看到病入膏肓之人,也只能掉头就跑。
医生所要做的,只有这么多。是福是祸,剩下的,只能靠患者自己争取了。
话音刚落,姜栀夏和姜迎秋的身体便猛地一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院子里,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岳诚快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姜迎秋,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与担忧:“小姐,您……请您节哀。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您要保重身子啊,不然老爷醒来看见您这样,该多心疼……周梧司他已经尽力了,咱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迎秋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猛地挣脱了他的搀扶。
她无视了身边所有人,径直冲到了周梧司的面前,两手抓住他的袍角。
她没有哭,也没有质问。只是用那双通红的、噙满泪水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周梧司,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梧司,我爹他……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岳诚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看着这一幕,脸上的关切,缓缓凝固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与阴沉。
周梧司伸出一根指头。
“一成。”
他气若游丝,说出这个概率时,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只有一成。”
说罢,他瞬间凝聚起了精神,目光炯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在场所有人的脸都打量了一遍!
谁听到这个消息露出放松的神色,谁就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然而,他所期待的马脚并没有显露出来。
呵……到底也算是潜伏进来一年有余的“针”。想找到、拔掉,就是没那么容易。
恐怕在姜老爷下葬之前,这人都会不动声色吧。
“李丰。”周梧司忽然开口,直逼姜家厨子!
“啊、啊?”
李丰躯体宽胖,脖子粗脑袋大,在门外从白天站到日薄西山,早就是汗淋淋一身了。被周梧司这么冷不防一点名,浑身的汗水都像钢针般逆扎入毛孔里,凉飕飕的一激灵。
“我问你,老爷今天吃什么了?是不是过了你手?”
“我、我不知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李丰憋红了脸,他肥厚的嘴唇哆嗦着,后颈的赘肉随着赌咒的节奏不停震颤。
“按照你定的规矩,老爷吃的所有饭菜,都要经过你检查。你今天在外头和少爷勘地,老爷可还没吃过食呢!我李丰是个憨直的人,绝不会干下毒这种卑劣的事情——给、给老爷下毒的人,全家死完!”
周梧司当然知道,这憨厚的厨子不是嫌疑人。
但是,敲打还是必须要敲打的。更何况柿子要从软的捏起,不先杀鸡给猴看,怎么震慑潜藏在暗处的“针”?
他要搞高压恐吓,要搞雷霆手腕。
必须要吓得这群嫌疑人个个自危,自顾不暇,施压到极点——
才能让潜藏在他们当中的罪魁祸首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