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的弟子住处，楚昭然的精舍之内，推杯换盏的声响不绝于耳。
暖炉烧得正旺，名贵的兽炭在炉膛内安静地燃烧，没有一丝烟火气，只散发出融融的暖意，将屋外那足以冻裂岩石的严寒彻底隔绝。
房内的规制，已经直逼诸位长老的住处了。
桌上摆着精致的酒菜，皆是山下悦来居的名厨特意上山烹制；琥珀色的酒液在琉璃杯中轻轻晃动，映照着烛火，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楚昭然一身宽松的云纹锦袍，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如今已是外门总掌大师傅的杜杰。
杜杰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猥琐的脸上，此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双手捧着酒杯，对着楚昭然，声音油滑得像是抹了猪油：
“楚公子，我敬您一杯！若非公子您运筹帷幄，那周梧司小儿，岂能如此轻易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此等妙计，真乃神人神算也！”
“呵呵，杜师傅言重了。”
楚昭然也端起酒杯，轻轻与他一碰，却并未饮下。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那周梧司虽有些小聪明，但终究是格局太小，眼界太窄。他以为凭着一点奇遇和蛮力，便能与我等抗衡？实在是……可笑。”
弄了大半天，原来周梧司一个靠山都没有。这让楚昭然都有些郁闷了。
是那周梧司家伙单纯就是个疯子，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还敢屡屡挑衅内门子弟。正常人谁敢这样做？也不怪他楚昭然猜不出来。
“还是楚公子高明啊！”
杜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呵着气，继续吹捧道，
“先是以桃色流言败其名声，断其与柳迎莺等人的臂助；再招安韩小妍那货色，诱其自乱阵脚，盗了他的至宝。如今，更是将‘勾结外敌，出卖宗门’的大罪扣在他头上。那小子就算有三头六臂，长着十张嘴，也是百口莫辩！只等长老们开完会，决定发落，便能将他彻底废了！”
“这还得多亏了杜师傅你在外门散播消息，里应外合，做得滴水不漏。”楚昭然嘴角微微上扬。
他这才意识到，光争取门内弟子的支持还不够。对于宗门里的管理人员，也该多拉拢拉拢。
杜杰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猥亵的光芒，他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
“公子，那周梧司一倒，跟他走得最近的……可就是柳迎莺了。嘿嘿，那娘们，真是个天生的尤物啊！那身段，那脸蛋，啧啧……我在外门屈居人下、待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那么带劲的妞！”
楚昭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心领神会的冷笑，他放下酒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杜师傅，眼光不错嘛。那柳迎莺，确实是人间绝品。只可惜啊，性子太傲，眼高于顶，平日里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寻常人等，连跟她说句话都难。”
“嗨！那还不是因为没遇上您这样的真英雄！”
杜杰的笑容愈发猥琐，
“她那套清高的把戏，骗骗那些愣头青还行。在公子您面前，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听说，她最近似乎也跟那周梧司走得颇近，等咱们把周梧司这块绊脚石给彻底踩碎了，她失了依靠，还不是任由公子您……嘿嘿嘿……”
杜杰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仿佛已经看到了柳迎莺在楚昭然面前摇尾乞怜的模样。
“不急。”
楚昭然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占有欲，他舔了舔嘴唇，
“好东西，要慢慢品尝。先让她看看周梧司是怎么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等她那点可笑的傲气被彻底磨掉，再让她跪着来求我，岂不是更有意思？”
“高！实在是高啊！”
杜杰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是要让她知道，在这栖云宗，谁才是真正的主宰！什么清高仙子，到了公子您床上，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哈哈哈！说得好！”
楚昭然被杜杰的话彻底取悦，他端起酒杯，放声大笑，
“待我破了这玉墟境的关，再花费数十载踏入化虚之境，成为宗主。这宗门内所有的一切，包括她柳迎莺，都将是我的掌中之物！来，杜师傅，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干了这一杯！”
“为公子贺！为咱们的未来贺！”杜杰也激动地举起酒杯。
在他们看来，周梧司已经是一只必死的蝼蚁，而柳迎莺，则是他们即将收入囊的华丽战利品。
然而，就在他们畅想着这般美好未来，准备再饮一杯庆功酒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山下传来！并非单一的爆炸，而是一连串、成百上千处爆炸声在同一瞬间，从栖云宗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整个精舍剧烈地摇晃起来，桌上的酒菜被震得东倒西歪，琉璃杯盏碎了一地。那尊烧得正旺的暖炉，竟被震得离地半尺，又重重落下！
“怎么回事？！”楚昭然脸色一变，霍然起身。
“地……地震了？”杜杰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酒杯都摔了，酒液洒了一地。
“蠢货！地震哪有这般声响！”楚昭然厉声喝道，他快步冲到窗边，推窗望去。
只一眼，他便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火。
不，那不单纯是火。
是……火的海洋。
铺天盖地的业火，从栖云宗的山脚、山腰、外门的所有建筑群，甚至连通往内门的每一条必经之路上，同时燃起！
火舌不再是单纯的向上舔舐，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化作了无数条交织的、巨大的火龙卷。
它们咆哮着，盘旋着，将整座山都变成了一个正在燃烧的巨型熔炉。
山林在哀嚎，数百年树龄的古木在瞬间化为焦炭；建筑在悲鸣，青石砖瓦在高温下熔化、崩裂；溪流在沸腾，蒸腾起的水汽都带着一股焦糊的绝望。
更可怕的是，这场火，仿佛有慧根。
它没有胡乱蔓延，而是形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巨大的包围网。
所有的火焰都刻意地避开了水源和空旷地，却又精准地封锁了每一条下山的小径、每一处可以藏身的洞穴。
它断绝了所有的生路，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以整座山为棋盘、以火为棋子，冷酷地布下一个绝杀之局。
逃难的弟子们如同无头苍蝇，他们冲向山道，却发现山道已是火墙；他们奔向溪边，却发现溪流两岸的树木早已连成一片火海，将溪水都煮得沸腾。
无路可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