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的尖叫声、绝望的哭嚎声，混杂着烈焰爆燃的“噼啪”声，刺激着楚昭然的耳膜。
“是……是谁干的？！”杜杰连滚带爬地来到窗边，看着山下那副炼狱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裤裆处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
楚昭然没有回答他，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那片火海的中心。
在那片跳动不休、足以吞噬一切的火焰之中，一道身影，正逆着逃难的人流，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内门的方向走来。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踏碎山河的沉稳。
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幽蓝色微光。所有的烈火，在靠近他三尺之内时，便会自动向两侧分开，仿佛是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他所过之处，火舌避让，浓烟散尽，留下一条绝对安全的通道。
他就那么走着，平静得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但那份平静，却比山下那滔天的火海，更让楚昭然感到不寒而栗。
“周……周梧司……”
楚昭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抑制的颤抖。之前修炼时所面对的百般困阻，都不及这一刻的震撼。
这个少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一个……怪物、疯子！
楚昭然抬头远望。这铺天盖地的火，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对方早已布下的、精密的、无可破解的……杀局！
“快！快去禀报长老！敲响警钟！”楚昭然猛然回头，对着门外早已吓傻的侍从，歇斯底里地吼道。
他转身，想去取自己的佩剑，想去穿上护身的宝甲。
但，已经晚了。
“轰！”
精舍那扇由玄铁打造的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直接踹得粉碎！
木屑与铁片四散纷飞。
一道身影，沐浴着门外冲天的火光，缓缓地，踏入了这间温暖而奢华的屋子。
来人，正是周梧司。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浅浅的微笑。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烧着比屋外那场大火，更加炽热的灼灼红光。
“楚公子，杜师傅。该请二位去避难了。”他轻声开口，声音温和，却如同死神的呢喃，“我亲自接取。不知二位，可还欢迎？”
“周梧司！你……你疯了！你纵火焚山，是想与整个宗门为敌吗！？”楚昭然色厉内荏地喝道，他悄悄将手伸向身后，试图去够挂在墙上的长剑。
“宗门？”周梧司笑了，笑得有些悲凉，“这里，也配称作宗门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
“那我就是要与你们为敌了，又如何呢？谁能挡我！”
就是这一步，一股磅礴浩瀚、远超楚昭然想象的威压，轰然降临！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楚昭然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当头压下，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如同脱水的鱼，在岸上不断扑腾。
“玉……玉墟境！？不！这不可能啊！”
楚昭然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看着周梧司，如同在看一个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
大半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连仙窍都未开的凡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突破了引气、聚灵、凝真三大境界，完成了四相淬体、直接踏入了连他都梦寐以求的玉墟之境！？
这不合常理！这违背了修仙界所有的铁律！
“没什么不可能的。”周梧司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因为，你们心有杂念，不够纯粹。”
他再次踏出一步。
这一次，楚昭然感受到的压力如同山崩海啸，让他膝盖一软，几乎要当场跪下。
但，就在他膝盖即将触地的瞬间，一股源自骨子里的、属于天之骄子的骄傲与不甘，猛然自他丹田爆发！
“想让我跪下！？做梦！”
楚昭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竟硬生生顶住了那如山岳般的威压，体内的妖兽血在这一刻被催发到了极致！
他浑身青筋暴起，皮肤下浮现出狰狞的血色纹路，双目瞬间变得赤红。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头真正的、从地狱中挣脱的凶兽，气息竟也短暂地攀升到了一个接近玉墟境的临界点！
“有点意思。”周梧司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许。
“周梧司！不管你是什么怪物！今天，你我之间，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楚昭然的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残影，他没有去取墙上的佩剑，而是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取周梧司的心脏！
“吼——！”
这是他从妖兽血中领悟出的搏杀之术，舍弃了所有华而不实的招式，只剩下最纯粹的、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周梧司只是平静地，抬起了他的右手。
没有惊天的气势，没有华丽的灵光。
他的动作，像是打呵欠、伸懒腰那般自然、行云流水。
周梧司的手掌，后发先至，轻描淡写地，抓住了楚昭然那足以洞穿金石的利爪。
“咔嚓！”
骨骼开裂的声音，清脆得令人牙酸。
楚昭然那灌注了全身妖力与灵力的右爪，在周梧司的手中，如同脆弱的枯枝。
周梧司能将体内的灵力随心意自如调配。
进攻时，就算是将灵力汇聚于五指之上，他也能轻易做到。
而到防御时，他也能展开点对点的专项防御。若不对他展开铺天盖地的全方位进攻，别想破他的防！
楚昭然见情况不妙，猛地一跺脚！
挂在墙上的长剑感应到主人的召唤，“锵”的一声自动出鞘，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另一只手中。
“玄冰剑诀·霜天之舞！”
周梧司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躲避剑影。
剑光乍起，森然的寒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地板、墙壁，凡是被冰晶风暴触及之处，皆被覆上了一层诡异的、不断蔓延的黑霜，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无数细碎的冰晶，随着他剑势的舞动，化作一场致命的、旋转的暴风雪，朝着周梧司席卷而去！
每一片冰晶，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刃，足以将钢铁都切割成碎片！
周梧司见状，扬起一掌。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幽蓝色光焰瞬间暴涨！
“排云掌！”
周梧司暴喝一声，双掌齐出！
他打出的，不是单纯的掌力，而是两道由精纯至极的玉墟境灵力压缩而成的、肉眼可见、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的青色气浪！
“轰隆——！！！”
两股力量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碰撞，掀起的气浪将房内所有的陈设尽数震飞、撕裂！
精舍的屋顶都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直接掀飞！无数的砖石瓦砾在冲击波中化为齑粉，漫天飞舞。卷入绯红的天边。
青色的掌印气浪，以手拒之，硬生生地将那场冰晶风暴从中撕开、拍散！
无数的黑霜冰晶被掌力震得倒卷而回，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射向了楚昭然！
“什么？！”
楚昭然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全力施展的杀招，竟然会被对方以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的方式正面破开！
他急忙回剑自保，剑光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将倒卷而回的冰晶尽数挡下。
“铛铛铛铛！”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震得他虎口发麻，气血翻涌。
然而，周梧司的攻击，还远未结束。
在那被掌力清空的、绝对安全的立足点上，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纷飞的瓦砾与尘埃，瞬息之间，便已抵近楚昭然身前。
“太慢了。仅仅是这样，你的灵力就运转不过来了吗！”
楚昭然心头狂跳，求生的本能让他想也不想，便将剑横扫而出，试图逼退近身的周梧司。
但周梧司的动作，比他的剑更快！
只见周梧司左手并指如刀，“嗡”地一声划过空气，精准无比地斩在了楚昭然持剑的手腕之上。
“咔嚓！”
楚昭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本已受创的握剑手腕，竟被周梧司以肉掌生生斩断！
长剑脱手。
而周梧司的右手，早已蓄势待发。
他五指并拢，掌心之中，一团幽蓝色的灵火，悄然凝聚。
“楚昭然，你就非得惹我不可么？你以为我是来跟你争这一片浅滩的？”
周梧司站在楚昭然面前。
精舍失去了屋顶，寒风携卷着火星，落在他的肩头。
“你看看外边的这一片火海，我难道在乎这一方田地？”
“丹炉，我可以不要。名声，我也可以不在乎。栖云宗，我亦敢付之一炬。”
“但你，和你身边的这么多条狗，却一次又一次地，来触碰我的底线……真是找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一掌落下，扣在了楚昭然的天灵盖上。
“啪！”
楚昭然两眼一瞪，妖血被刺激爆出眼窝。身躯在幽蓝的火焰中，无声地、一寸一寸地，化作了飞灰。
只剩下那只被斩断的手，还无力地垂落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