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山庄的使者!
城墙之上,刚刚才燃起一丝希望的士兵们,脸色被那句“格杀勿论”瞬间吓得惨白。
他们刚刚才从魔潮的血口中逃生,难道转眼就要面对神州中原一大宗的怒火吗?
这……这和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有何区别?
陈堪和他手下的三十六名亲兵,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他们那已经收敛下去的血色煞气,再次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眼中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他们可以为守护家国而死,却绝不会向任何强权,再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就算周梧司害怕了,授首去降,那他们也不会跟从!
鲁力和齐不白,则是不动声色地,一前一后,将周梧司护在了中间。
周梧司眉眼间有了些许顾虑。
这一天还是来了。
魔潮未止,而瓜分同盟之心却已渐起。
魔潮并不可怕。魔族也是爹生娘养的“非人之人”。等战损达到一定程度了,他们自己就会退兵。
然而,对神州最大的破坏并不是魔族。而是逸散的秩序。
朝廷不再有绝对的权威,只能任由地方势力抬头,相互争斗。
以周梧司的眼光看来,乱世恐怕要持续上百年吧。
眼下只怕白云山那些地产,也已经被围查了了。
幸好,临走前他就已经让鲁力锻造了城壁的基本架构,并派了许多人去留守。
按周梧司自己前世在鲁力的造物上所吃过的亏来看……
除非天剑山庄倾巢出动,否则对那铜墙铁壁,还是只能围而不打。
想到这,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没有去看半空中那个倨傲的使者,只是抬起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脚下的那柄飞剑。
“不错的剑。”
他淡淡地开口,像是在点评一件普通的器物,
“剑身由‘天外陨铁’打造,剑柄镶嵌了‘聚灵暖玉’,剑穗则是用‘千年冰蚕丝’编织而成。通体灵光内敛,锋芒暗藏,品相……尚可。”
“你……你竟认得此剑!?”
那名年轻的道士,脸上倨傲的神情,展露出了些许惊愕。
他脚下的这柄“流光”,乃是天剑山庄内门核心弟子才有资格佩戴的法剑,更是他身份与实力的象征。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乡野小子、悖道之人,竟然能一眼便道出此剑的来历与材质。
甚至……还用了一种近乎于长辈点评晚辈的、居高临下的语气。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羞辱。
“区区一柄流光剑而已,有何认不得的。”
周梧司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我还以为,天剑山庄会派个稍微有点分量的人来。没想到……只派了你这么个连剑意都未曾领悟的毛头小子。”
“放肆!”
年轻道士勃然大怒,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周梧司!你休要在这里故弄玄虚!我乃庄主座下亲传弟子,罗胜天!为避冲青天之名,隐去胜字!如今奉师命前来传旨,你竟敢对我无礼!?”
“罗天?”周梧司的独眼之中,闪过一丝玩味,“我只听说过齐皓,倒没听说过你。想必,你在山庄里,也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吧。”
“你……!”罗天被他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齐皓,正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在魔潮破关的前些日子,齐皓从石门县灰溜溜地返回山庄后,竟一反常态,闭门不出,潜心修炼,修为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而他口中,时常念叨的,便是这个“周梧司”的名字。
这让罗天心中充满了嫉妒与不服。
他主动请缨,前来孤云城,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个能让齐皓都为之折服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更是想借此机会,狠狠地羞辱对方一番,好在师门面前,压过齐皓一头。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连场面都还没撑起来,便被对方三言两语,说得道心不稳,气血翻涌。
“周梧司!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罗天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厉声喝道,
“你,是降,还是不降!?”
周梧司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陈堪。
“陈将军。”
“末将在。”
“你觉得,他这柄剑,比起你那把用了几十年的玄铁大刀,如何?”
陈堪看了一眼半空中那柄流光溢彩的飞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早已布满细小豁口、却依旧散发着铁血气息的大刀,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回主上。不过是一件华而不实的玩具罢了。”
“哈哈哈!陈将军海口夸大了。这可是中原剑修名门弟子的东西,怎么就算是玩具了呢?”
周梧司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豪迈。
他猛地转回头,那只独眼之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直视着半空中的罗天。
“听到了吗?玩具。”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腊月的寒风,
“我周梧司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降’这个字。回去告诉你们的庄主,想让我听话,就让他自己,带着天剑山庄的诚意,亲自来孤云城见我。我很乐意合作。”
“至于你……”
周梧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我这里,正好缺一个……试剑的靶子。”
话音未落,齐不白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那根平平无奇的枯枝,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天剑山庄的剑法,老夫倒也想……领教一二。”
罗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下方那个气息缥缈、却又让他感到致命威胁的老者,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如同铁塔般、散发着恐怖煞气的独眼将军,以及那个将机关术与肉身完美结合的魁梧壮汉……
他忽然明白,自己……似乎是闯进了一个不得了的怪物巢穴。
“你……你们想干什么?!”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恐惧,“我……我可是天剑山庄的使者!你们敢动我,就是与整个天剑山庄为敌!”
“为敌?怎么,现在才为敌吗?”
周梧司笑了,笑得愈发肆无忌惮。
“从你们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
他轻轻地,对着齐不白,点了点头。
“齐老先生,不必留手。让他见识见识。剑修修了一辈子,总拘泥于器具神型。殊不知剑可无锋之道。你能将丹道理学归化为剑意,那就让这个小家伙瞧瞧吧。”
“好嘞。”
齐不白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了罗天的面前。
快!
快到极致!
罗天只感觉眼前一花,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剑意,便已将他彻底笼罩!
他甚至连拔剑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那根平平无奇的枯枝,便已悄无声息地,点在了他的眉心。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
罗天只是呆呆地悬停在半空,他那双总是充满了倨傲的眼睛,此刻却瞪得浑圆,里面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茫然。
他的生机,他的神魂,他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被那股无形的、却又霸道至极的剑意,暂时抹去。
“噗通。”
他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布偶,从飞剑之上,无力地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城墙之下,溅起一片尘埃。
而那柄失去了主人控制的“流光”法剑,则在空中哀鸣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想要逃离。
却被一只从下方伸出的、枯槁的手,轻描淡写地,抓在了手中。
齐不白掂了掂手中的法剑,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扔给了身后的鲁力。
“拿去,回炉重造吧。铁还算不错,就是匠人的手艺,太糙了。”
整个孤云城,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天剑山庄的使者,庄主座下的亲传弟子,初入玉墟境的强者……
就这么……死了?
死得……如此轻易,如此……不堪一击?
周梧司缓步走到城墙的边缘,俯视着下方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
他还没死,只不过是被剑意冲击了心神,没收住心关,真气逆流进了仙窍,昏死过去了。
再看那些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罗天带来的随从,没有一个想请战的。原来也只不过是增添点气氛罢了。
比起这些,周梧司更能捕捉到他们此行背后的信号。
神州第一剑庄都按捺不住了,那中原地区只怕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大乱已至,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回去吧,你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难为你们。”
周梧司单手抓起罗天,一把丢回。
“但记住,我周梧司是要开宗立派的人。孤云城,不是谁都能来叫嚣的地方。”
“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我的人,谁也动不得。”
“下一次,若再派这种废物来……”
“……来之,就休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