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皇家学院。
在这雪国之境,蜿蜒的小径消失在洁白的世界中,只留下一人浅浅的脚印。
塞纳罗斯早早收拾好行囊,一个人走到了学院的花园前。
这座花园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四周环绕着一层透明且闪烁着微光的魔法结界,令其内四季轮转自由。
看着花园中侍弄花朵的精灵,塞纳罗斯走进去熟练地打起下手。
“欢迎回来,塞纳罗斯。久别重逢,我需要给你一个拥抱吗?”
“不需要。”
维奥蒂把洒水壶放下、沾着泥土的手环抱住塞纳罗斯。
“松手,别拿我衣服擦手。”塞纳罗斯没抱回去,也没做其他反应。
“反正,你待会儿训练也会一身灰。去,把那些种子拿过来。记住,别用魔法。”
把种子播撒完,塞纳罗斯拿起放在一旁的小铲子,开始认真而细致地翻动起土壤来。
一旁的维奥蒂看了会儿,伸手把石中剑握在手中,哪怕剑柄处缠满绷带,但看了几十年假货的她依旧一眼认了出来,“所以,你是这个时代的勇者吗?”
“是。前不久,我回到了苍蓝时代。”
“你劝住了塞克拉?”维奥蒂摇摇头,“恐怕,你进入的只是一处历史碎片。因为我的记忆并无任何异常。”
“事后我也去确认了一下,的确没什么变故,但是......”塞纳罗斯拿出黎安递给自己的龙胆花。
“一朵花证明不了什么,”维奥蒂想了想,语气略微上扬道,“或许,你下次可以试着活到现在。”
“没有你,塞克拉可能完不成讨伐。”
“为什么一定要建立在这个前提上。”维奥蒂叹了口气,这小家伙怎么对那事如此执着。
“我不喜欢现在的结局。他也不应该这样!”
花园的结界外,寒风吹过,竹林摇曳,雪落无声。
维奥蒂双手握住塞纳罗斯的手,眼中倒映出对方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缓缓道:“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个……走了。”塞纳罗斯撇开维奥蒂的手。
“现在,我是北境学院的首席魔法师。以你的天赋,最后还是要归到我门下的。”
“到时候再说。”说完塞纳罗斯反身离开。
“一点儿都不像我们呢。”维奥蒂呼出一口气,然后慢条斯理地来到一丛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前。
站在这个花园里,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也如同那天一样,她朝着花团张开手——
【七阶·百花齐放】
一道清风拂过,花园中姹紫嫣红的花纷纷绽放出万千光彩。
“正如你所见,我并不擅长杀戮,”随手挥了挥,维奥蒂的豆豆眉下一双眼睛古井无波,语气尽管刻意加重,但始终很平淡,
“看花盛发,听鸟欢唱,才是我所希望的。”
“确实是你的风格呢,”塞克拉冲着她微微一笑,“但似乎少了些什么。”
“哦,我们理念不合,你走吧。”
“我就说一句,一句就好,”塞克拉双手合十拜托着,见维奥蒂终于因为自己而停下几秒,迫不及待说道,“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好梦想,但与我何干?”
“所以,我才说你少了些什么。”
维奥蒂动作一滞,低头看着洒水壶中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少了又怎样?”
“我们曾经见过面,那时的你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但是内心很温暖呢。”
“我讨厌肉麻的话,也讨厌扯东扯西的人。”
“抱歉抱歉,我马上把所有事串起来。因为那时的相遇,才会让我来到这里——其实,我还有个梦想,这个梦想暂时有点不合时宜,按下不表——我希望你能跟着我的队伍一起,用另一种视角来看看这个你或许已经看腻了的世界。”
维奥蒂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出口,“你走吧。”
还是不行吗?塞克拉紧握双拳,“维奥蒂,我是不会放弃的。”
“有这种干劲,倒不如帮我处理下旁边的地下城。”
“我清理好,你就跟我走吗?”塞克拉眼中重新冒出光彩。
实在受不了对方炽热的目光,维奥蒂扶额,“不要自顾自加条件......但也不是不行。”
说到底她自己还是有点意动了,或许是为了这个男人大言不惭的话,或许是为了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
在加入塞克拉队伍后,一行人拖拖拉拉、走走停停,在前往魔王城路上做了很多很多无关痛痒的小事。
几天后路过勇者之村,塞克拉信心十足地走到插着石中剑的巨石旁。
“你们看好了!我的剑啊,沉睡千年已久的你,可是寂寞了......啊哈哈,这好像不是我的剑。”塞克拉拍拍手,走了下来。
队伍中的其他两人也没泄气或是埋怨,只是为了缓解气氛而问道:“你腰间那把呢?”
塞克拉闻言拔出腰间的“石中剑”,剑身如镜,映照出他的面容,“这把跟我一样,也是冒牌货。是我小时候从矮人那里赚来的,为此还开心了好久。”
队伍其他人沉寂了一会儿,塞克拉低眉缓缓道:“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能讨伐魔王就好。”
到最后还真的讨伐了魔王。
本来,维奥蒂以为这男人只是打着勇者的幌子四处转悠,为了博人眼球、赚声望而踏上旅途。她都已经想好了在这男人临阵而逃时能杀人诛心的话语,但最后完全没用上。
其实不止这个,有很多东西准备了好久,到决战时都没用上——
就比如,塞克拉救了不少小动物,救完后总是撩撩头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着吧,以后我将组建动物大军,编一个汪汪队来探查,编一个喵喵队来卖萌,绝对能让魔族退避三舍!”
那时维奥蒂只是跟着队伍中的其他两人拍拍手,表示附和。
她看向疯狂拉扯塞克拉裤脚、不肯松口的小奶狗,又看向一脸宠溺微笑着的塞克拉,最后她缓缓闭上双眼。
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耳边一片死寂。
维奥蒂环视起与过去别无二致的花园,余光似乎仍能看到那道天蓝的身影,可身旁到底只有无边无际的花海。明明以前觉得这样就很满足了,但是现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举起一束淡蓝色的花簇,平淡如水的眼中泛起一阵波澜。
“「苍蓝勇者」,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