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索尔文眼中的画面不停交织变化着,仿佛他越过了今天的重聚,略过了明天的离别,最后步履蹒跚地走到一张朴素的白床前躺下。
“索尔文,不是说来学者塔找我的吗?这么些年一次都没来。”
“索尔文,你带酒了没?随便什么都可以,我渴了。”
“索尔文,你现在很不舒服吗?”
索尔文耳边还能听到老友的调侃声与茉希娅令人安心的嗓音,只是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身体还能感知到床铺的冰凉,只是变得异常沉重,重得几乎压垮了感知外界的一切器官。
“好黑……”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好静……”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呵呵……”他什么都摸不到了;
他好像已经......
昏沉的意识陷入了虚无之中,唯有死寂的黑暗陪伴着他。
一天、一周、一月、一年?索尔文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忽然,在他身处的虚无之地,一点点光亮透了进来。
那蒙蔽双眼黑雾淡去,他虽一时仍无法看清,却能切实触摸到身侧一丛丛带刺的小草。
待眼中模模糊糊的青绿之色渐渐清晰,他见到了熟悉的树叶与叶后的阳光。
扑簌扑簌,扑簌扑簌——驻足于他胸前的三只麻雀扇动起翅膀,鸣叫着慌忙离开。
索尔文的目光跟随远去的麻雀,顺带环顾了下四周宁静的树林与一旁哗啦啦的河流。
上千米外的河对岸是极度荒凉的褐色世界,那里坑坑洼洼,只有两三个风滚草在无边无际的黄土上流浪。
‘这条河流,像是人魔交界地的斯提克斯河。’
索尔文眨了眨眼,刚打算用手撑起身子,手却根本无法使劲,好几次摔倒。
他喘着粗气仰躺着,此刻他才发觉不仅手变得纤细,而且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鞭打留下的伤痕,无比虚弱。
或许是伤口自我愈合的损耗,或许是几次尝试的疲惫,嘴唇干裂的他一点点用双手把身体拖到河边,想捧起一口水恢复下状态。
然后,他在接近河岸斜坡的一瞬间,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灰发紫眸,长发披肩,一眼看过去不超过二十岁,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正太,全身上下只披了一件破碎不堪的灰袍。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头上的两根短短的、尖尖的、黑乎乎的恶魔角。
“这是魔族?”
就在索尔文愣神的功夫,河岸的泥土坍塌,他整个人滑进了奔涌的河流之中。
他下意识想挣扎,但羸弱的躯体在一波波激流发挥不出一丁点作用。
一个断断续续的画面映入脑中,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瘫倒在床上的画面——
“尽管这么多年已经看淡了生死,但等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体上的那一刻,果然还是好想好想活下去啊。”言毕,老人无奈摇头苦笑着,无奈缓缓闭上眼。
忽然,索尔文的身体被激流裹挟带来的疼痛又让他清醒了过来,随后他被冲到某处地方后渐渐下沉。
快要窒息前,索尔文念诵起了莫名其妙浮现在脑中的魔法咒语:“愿吾之凡体,愿吾之拙魂,于水之灵庇护下。”
这是个万金油的咒语,只要顺着水元素的意基本就能在水中安然无恙。
“感谢茉希娅大人的恩赐......顺带感谢下水之灵的配合。”
下一刻,索尔文周身的水流如一双手缓缓将他托起,接着直接甩在岸上。
被迫翻滚几圈过后,索尔文无力地瘫倒在地。他边撩开糊在脸上的长发观察四周,边咳嗽几声从口中吐出好几条蹦蹦跳跳的小鱼。
索尔文余光见一个人影拿着根棍子慢慢接近,不过索尔文已经没有力气做出反应了,眼皮猛地一沉。
又是一片黑。
“亡者并未永恒长眠......绵延不绝的长河终将交汇......”这富有粘稠感觉的话语从黑雾尽头传来。
随后,一双又一双大大小小的手轻轻附在索尔文的身上,手的主人隐没于黑雾之中,那一双双手一靠近就使索尔文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