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灼热刺目,曹梦芷踏着山间碎石,来到丰圣城外的一座孤峰之巅。
山顶处,一位身着墨色纱衣的女子正端坐在雪白的兽皮垫上,纤指轻拨古筝。
乌发如瀑垂落,衬得肌肤胜雪。筝音清冷,似山涧幽泉,却又暗藏杀伐之气。
曹梦芷静立片刻,待一曲终了,才单膝跪地:
"徒儿拜见师尊。"
女子——柳寒烟抬眸,眼底似有寒星流转:
"近来可好?"
"尚可。"曹梦芷起身,声音依旧清冷,"师尊呢?"
柳寒烟指尖划过筝弦,发出一声低鸣:
"尚在追查当年告密之人。"她眉头微蹙,"奇怪的是,即便掘地三尺,仍无线索。"
山风掠过,吹动她额前碎发。
那日据点被捣毁的惨状犹在眼前,精心布置多年的棋局,竟因某个告密者毁于一旦。
"或许......"曹梦芷犹豫道,"真如徒儿所言,组织内并无叛徒?"
柳寒烟冷笑一声:
"这世上从无天衣无缝之事。"她忽然抬眸,"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专心完成此次任务即可。"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
"此次招生大会,李家共有五人参加。"指尖轻点,四个名字泛起血色,"除了李婉倾,其余四人——"
柳寒烟眼神闪过一丝冷冽。
"一个不留。"
曹梦芷接过绢帛,目光扫过那些名字,微微颔首:
"徒儿领命。"
柳寒烟忽然起身,墨色衣袂在风中翻飞。
她走到崖边,俯瞰远处的丰圣城:
"记住,李婉倾此女深不可测,切勿打草惊蛇。"
"是。"
正午的钟声从城中遥遥传来。
柳寒烟最后看了眼徒弟:
"去吧,十天后我要见到结果。"
“是!”
说罢,曹梦芷便转身离开山顶。
曹梦芷刚走没多久,柳寒烟眸光冷冽地看向一旁的密林:
"李小姐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山风骤停,连虫鸣鸟叫都诡异地沉寂下来。
片刻后,林间传来一声轻笑。
"柳小姐的'听风辨位'还是这般厉害呢~"
李婉倾一袭素白纱裙,赤足踏着落叶款款而出。
她腰间悬着个精巧的鎏金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声响,与方才柳寒烟的古筝余韵竟奇异地相和。
柳寒烟袖中寒芒微闪:
"偷听别人师徒谈话,应该不是李家该有的做派吧?"
"哎呀,冤枉~"李婉倾歪着头,指尖绕着发梢,"人家只是来看风景的,谁知道刚好碰上柳姐姐在教徒弟......"
说着,她忽然眯起眼睛。
"要杀我的弟妹们呢。"
古筝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七根琴弦齐齐断裂。
柳寒烟衣袂无风自动:
"所以?"
"所以——"李婉倾笑吟吟地拍手,"我来给柳姐姐送份大礼呀。"
她从袖中抛出一枚玉简,柳寒烟凌空接住。
"你的徒弟刚刚说得对,当年告密之人……"李婉倾的铃铛突然不响了,"的确不是组织内部的人哦。"
一片枯叶飘落在两人之间,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如血管。
柳寒烟捏碎玉简,突然笑了:
"李婉倾,你究竟想要什么?"
白衣少女转身走向悬崖,裙摆掠过满地碎叶:
"我要的很简单——"
她回眸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
"让这场招生大会变得更加有趣。"
话音刚落,远处丰圣城的钟声再次响起,惊起满山飞鸟。
柳寒烟眸光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裂的琴弦:
"你亲自现身,就不怕我……"
"怕什么?"李婉倾忽然踮起脚尖,歪头看着柳寒烟,"柳小姐难道会杀自己的救命恩人?"
"铮"的一声,琴弦又被绷断一根。
"原来给我通风报信的人......"柳寒烟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居然是你。"
李婉倾忽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泪痣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柳师叔,这话可不能说得太响呢~"她歪头轻笑,"万一被路过的‘鸟儿’听了去......"
山风骤然凛冽,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
柳寒烟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纯真的少女,心中沉默了疑惑。
(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舌尖滚了滚,又被咽下。
片刻后,柳寒烟突然明白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
李婉倾应该是听从某个人的指示行动,而那个人是谁,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她的大师姐……万剑门现任掌门......
宁瑜婧。
李婉倾看着柳寒烟骤然变幻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柳师叔果然聪明。"她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难怪师傅总说,您是她最欣赏的师妹呢~"
柳寒烟眉头紧蹙,周身气息骤然冷冽:
"宁师姐就是这样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哎呀~"李婉倾突然掩唇轻笑,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师叔误会了。"
她歪着头,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
"只是人家觉得......"
话音未落,她眼神骤然转冷:
"与其浪费口舌在一个不敢面对师傅的窝囊废身上,不如想想怎么还这份救命之恩?"
山风突然静止,一片落叶悬停在两人之间。柳寒烟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那个深埋心底的称呼。
(窝囊废......)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她确实是在被大师姐告白后,因为某个原因,逃离了万剑门。
她沉默片刻,随后凭空消失了。
李婉倾站在原地,看着柳寒烟刚刚的位置。。
"真是的......"她撅着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一个个都这么不坦率。"
石子坠入悬崖,久久没有回音。
就像某些深埋多年的心事,终究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