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同萨莉诺一样,换上一身朴素的女仆装,与布登堡的那一套不同,这套衣服显得破破烂烂的。
二人搭乘电车来到萨尔沃斯的市区边缘,贫民窟便坐落于此。
那是一条昏暗阴森的街道,年久失修的晶石灯忽闪着,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破旧的墙壁上满是青苔,它们都已经把周遭的地板染上青色,踩上去滑溜溜的,垃圾七零八落地堆在一旁,旁边是一条肮脏的臭水沟,上面还漂浮着动物尸体以及各类生活垃圾。
穿着破烂的孩童们在垃圾堆边玩耍着,他们看上去瘦骨嶙峋,那手臂看上去比一根火柴还要脆弱,让娜塔莎不禁心生怜悯。
这里不仅是病毒滋生的天堂,更是盗贼与非法分子的聚集地,当地的普通居民都对这条“暗巷”敬而远之。
“萨莉诺大人,您确定要去这里面取材吗?”娜塔莎捏着鼻子,好不容易走到巷口,但这垃圾的臭味像是有穿透力似的,透过指缝直穿鼻腔。
这让她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天使的完美面具似乎在那一刻出现了裂痕。
“来都来了,哪还有打退堂鼓的道理,再说,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了。”
萨莉诺倒是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很难想象,身为名人的她却并没有对这里露出嫌弃的神色,仿佛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
“那之前没有人保护的时候,你是怎么敢一个人闯进这个巷子的?”
“靠这个。”说着,她从上衣内口袋掏出来一把左轮手枪,展示给她。
“嚯,您居然还随身带着家伙呢。”
娜塔莎张大小嘴,惊呼一声。
它的做工相当精美,枪把上还刻着“Pearl”的字样——这是她的姓氏,这把枪简直是长在娜塔莎的审美上了,她眼睛都看直了。
“毕竟是在暗巷里,遇到什么人都不好说,好在前几次都有警察巡逻,他们也不敢兴风作浪,我也能因此顺利取材。”
展示完毕后,萨莉诺又把那把枪收了回去,娜塔莎不舍地望着那把左轮钻回她的上衣口袋。
“所以您才要求接下您委托的女仆必须要有魔导体质啊。”
看着这条深邃不见底的暗巷,娜塔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是的,有了娜塔莎你的加持,我相信我的取材之路会越来越顺的。”
尽管二人相处的时间不过两天,但萨莉诺已经与娜塔莎建立了相当深厚的信任关系。
她不知道这种安心的感觉来源于何处,或许只是因为……
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位同为穿越者的伙伴吧。
令人惋惜的是,她与这位女仆签订的契约只有一个月。
原本她只是想浅尝辄止地试试这个当下流行的雇佣女仆,但却没曾想到,这个娜塔莎是个相当有趣的女孩,不仅干活利索,落落大方,而且还拥有一定程度的文学鉴赏能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虽说刚刚也答应过,不会将她囚禁起来,但要是真就这么把她给放跑,自己可能还会有点不舍。
要不稍微提高一下她的薪资待遇?自己有的是钱,十万不行,再加就是了。
“萨莉诺大人,您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正准备往里走去,娜塔莎却发现萨莉诺表情呆滞,看着闪烁的晶石灯,陷入了思绪的漩涡。
“哦,啊……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了,咱们进去吧,你应该对这一带不熟悉,我来带路吧。”
萨莉诺有些惭愧地赔笑道,挠挠头,自告奋勇地走在娜塔莎前面。
越往里走,娜塔莎越是能闻到那股腐败酸臭的气息,即便极力屏住呼吸也是无用功,最后她决定放弃挣扎,任由这股难闻的气味飘进鼻子里。
“您说是取材,可到底该怎么取呢?难不成要用晶石相机拍下沿途的景色吗?”
娜塔莎跟随着萨莉诺的脚步一路往前,在这里,她只能看到苦痛与贫穷,哪里有什么美景可言?
“不需要借助机器,我取材所仰仗的,便是这双眼睛。”
萨莉诺笑道,忽闪的眼眸如同天上闪烁的明星,她环顾着四周,贪婪地想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脚步却也没停下。
“那么多景色,您真的全都记得下来吗?”
娜塔莎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这里的景色杂乱无章,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美感,谁还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景色啊。
“怎么可能,取材最重要的是身临其境,感受氛围,也就是这样的氛围感,才能让我写出更好的东西来。”
萨莉诺理所当然地答道,仿佛在她的眼中,这贫民窟的景象都变得美妙起来,或许是加上了名为写作热情的滤镜。
“您对待写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忱呢,我能感觉得出来。”
娜塔莎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她们途径一座座低矮的平房,见到了许多穷困潦倒的人们,他们衣不蔽体,手里沾着脏污,但他们也顾不得什么脏乱,握着手中的黑麦面包就啃了起来。
一见到他们,萨莉诺便会关切地走到他们身旁,悄悄地为他们塞上几张崭新出厂的新库玛,是面值最大的一百新库玛。
“哦……这位慷慨的小姐,实在……实在是受宠若惊……但这面值实在是太大了……”
收到这笔钱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这笔“巨款”,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孩儿,同样衣不蔽体,那只长满老茧的手不断地摩挲着这张新票子。
“请收下吧,这位先生,这就是给您的,如果您害怕因此被人盯上的话……那这样吧,我在贫民窟认识一位老者,他人可好了,您可以去找他换钱,把这笔钱打散,就可以拿出去消费了。”
萨莉诺提议道。
“好……好主意啊,小姐,那么我该去哪里找到他呢?”
听到这一提案,那男人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原本灰暗的眼瞳也开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来。
“我跟你说……就在这条道上的那家老酒吧,往里走,有个小巷子……”萨莉诺压低音量,指着暗巷的深处说道。
“哦……原来是那儿!好的,太感谢您了!”男人说着,便要强撑着站起身来,朝萨莉诺鞠上一躬,一旁的小孩也十分懂事地双手合十,像是在对着她祈祷些什么。
“诶诶诶……不必,不必多礼,我只是个路过的好心人罢了。”萨莉诺慌张地将面前的一大一小扶了起来。
“您真是个好心人,女神一定会庇佑二位的。”
“女神会庇佑您二位的。”
男人虔诚地在胸前画着十字,男孩也照猫画虎般地照做了。
望着那男人牵着男孩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萨莉诺的视线忽然被泪水给模糊了。
“萨莉诺大人,您……您没事吧……”
娜塔莎从口袋里掏出那天在图书馆收到的手帕。
“没事,我只是……太多愁善感了,咱们该去办正事了……”
萨莉诺一把接过那张手帕,轻轻地将眼眶里的泪水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