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929年11月16日，早晨
诺曼共和国，维内托
一等车厢的卧铺上，在萨莉诺的强烈要求下，二人仍旧是同床共枕。
列车已然到站，而萨莉诺却仍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双眸紧闭，红润的嘴唇间吐出温婉湿润的气息，樱粉色的长发用橡皮筋高高盘起，近距离观察时，娜塔莎才发现，她的睫毛很长。
看到这副甜美的睡颜，娜塔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似乎漏跳了一拍。
整天说自己是罪孽深重的女人，结果你这家伙不也是如此吗……
“萨莉诺大人，该起床了。”娜塔莎挪开搭在她身上的那只手，坐起身来，轻轻摇晃着萨莉诺的身子。
“唔……嗯？到站了吗？”萨莉诺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身来。
“到站了，萨莉诺大人。”娜塔莎不动声色地回复道，从衣架上拿起厚重的衣物，套在自己身上。
“这么心急干嘛……”萨莉诺撒娇似的搂住她的腰，一股奇妙的感觉袭上心头。
“萨莉诺大人，别这样……”娜塔莎自觉有些羞涩，却也没让她撒手，颇有欲拒还迎的意味。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萨莉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原本那副大作家的派头不复存在，现如今，在娜塔莎面前，她表现得更像是个小女生。
不，本来就是小女生吧，或许是没在这个世界遇见能敞开心扉的对象？
也不对，活了两世的人也不算小了吧，所以这到底算什么？向自己撒娇吗？明明自己现世的年龄比她要小上六岁来着……
“娜塔莎的手好暖和……”
恍惚间，二人已然十指相扣，萨莉诺喜不自胜地握着她的手，感叹道。
“咳，萨莉诺大人，在外面还是得注意一下礼仪！”娜塔莎轻咳一声。
“诶？现在是在车厢里吧？没有人会瞧见的！”萨莉诺却没松手，两颗丰硕的果实紧贴着后背，让娜塔莎感到些许不自在。
“够了，萨莉诺大人，您这样真的很没有大作家的派头，出门在外，姑且还是得顾忌一下的！”娜塔莎有些严厉地斥责道。
虽说心里也有在暗爽就是了。
“我从来都不是个摆架子的人。”萨莉诺放开手，“听你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自己家就可以对你动手动脚了？”
“我是让你注意礼仪，没让你对我干奇怪的事情啊！”娜塔莎忍不住吐槽。
“诶嘿嘿……”萨莉诺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粉发向后撩去。
真是的……看着她现在这副模样，娜塔莎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图书馆那会儿，她曾立下要用文章唤醒诺曼人这样宏伟的愿望，与她现在的形象实在是太割裂了。
“人性是复杂的……吗，或许你真没说错，萨莉诺。”娜塔莎低声呢喃道。
“你刚刚有说什么吗，娜塔莎？”萨莉诺披上厚实的大衣，问道。
“什么也没说，咱们赶快收拾行李下车吧。”娜塔莎从床铺上下来，催促道。
维内托的天气倒也没那么冷了，至少要比萨尔沃斯好上很多。
虽说路面上还是有些许积雪，但白茫茫的天空上挂着的冬日暖阳却能为民众抵御严寒，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佩特拉则是早就站在月台上，望着无云的天空发呆，手边放着一个小行李箱。
“哦，你们可算是来了。”
见二人缓缓朝她走来，佩特拉朝她们打了个招呼。
“抱歉，佩特拉大人，我家主人有些赖床。”娜塔莎面带歉意。
“胡说，今天我起的可果断了！”萨莉诺却嗔怪道。
“哈哈哈……萨莉诺，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佩特拉提起行李，在一旁乐开了花。
“什么意思，佩特拉？”
“感觉你和这位女仆小姐的关系相当好，好到无可言说的地步了。”佩特拉一面望着她身旁的娜塔莎，一面说道。
“的确如此。”萨莉诺也不否认。
“平时你……怎么说呢，你平日里总是显得有一些拘谨，而且相当正经，面对谁都是保持着一副完美的大作家态势，今天倒是让我不一样的一面。”佩特拉笑道。
“您记错了吧，我一直都这样。”
“不，和之前还是有差别的，我能感觉得出来，你的气场变得柔和了一些，或许都得拜这位女仆小姐所赐呢。”
“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啦……”娜塔莎被夸奖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平时真的有端着架子吗？”萨莉诺指着自己的脸，像是为了确认一般，向娜塔莎提问。
“在和您相遇之前，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刚和您相遇那会儿，您的确是有一些明星气质在里面，尽管平易近人，但是该怎么说呢……有一种刻意在他人面前展露出完美形象的味道……”
回想起前些日子刚与萨莉诺相遇的那些日子，尽管那时的她的确没有和她想象中的那样摆出明星的架子，但的确，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完美气质在里面。
而这并不是说她不平易近人，相反，这样显得过于完美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割裂感”，会让人不禁产生这样的想法：
这样完美的人真的存在吗？若是存在，那一定是如萨莉诺·佩尔这般吧，她可真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儿。
而现在的她，虽说偶尔会对娜塔莎起些坏心思，还有些粘人，但她依旧是一个讨喜的女人，倒不如说这样的她才是更为自然，才算是个更为正常，完整的“人”。
正所谓月有阴晴圆缺，娜塔莎一直觉得，没有任何的事物是完美的，正因如此，看上去完美无缺的人才会显得过于割裂。
“萨莉诺，倒不如说现在的你才是完整的。”佩特拉如是说道。
“完整……吗？”萨莉诺望着花坛边盛开的花朵，嘴边呢喃着，却不明白所谓的完整到底是什么。
“我一直不太清楚，或许说，我一直以来都在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女文豪’，和我心中的形象相符合的文人，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物。”
萨莉诺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掌，内部的血管依稀可见。
“做你自己就好了，萨莉诺大人。”娜塔莎拍了拍她的肩膀。
“自我……何谓自我……”萨莉诺神经质地呢喃道。
“或许正是你内心底隐藏着那个本我，那个压抑在内心底的，不愿展露给他人的自我。”娜塔莎感慨道。
这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某位富二代朋友，家教相当严格，在极度压抑的情况下，一直逼着自己保持着近乎完美的形象。
而那位朋友也曾是一位成绩优秀，擅长运动，与人为善，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完美之人。
从萨莉诺曾透露出的前世经历来看，或许她也曾有着类似的经历，或者可以称之为“心理创伤”，让她一度压抑着内心底的“自我”。
“所以，做你自己就好了，萨莉诺大人，没有必要再去戴上一副完美的面具。”娜塔莎朝着她微笑道。
殊不知，自己脸上的天使面具已经牢牢地锁在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