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水雾缭绕，娜塔莎脱下身上的衣服，赤.裸着身子，踏进浴缸内。
“娜塔莎，你可算来了。”雪莱娜玩弄着悬浮在水面上的小黄鸭玩具。
“身为女仆，不得先把雪莱娜小姐安置好嘛。”娜塔莎理所应当地答道。
“谢谢你，娜塔莎。”雪莱娜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浴缸里的水是她早就亲自调试过了，水温正合适。
于寒冷的冬日里泡上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对于二人来说，也是一个及其享受的过程。
雪莱娜捏着那只小黄鸭玩具，发出“嘎嘎”的声音。
“说起来，雪莱娜小姐是不是很喜欢玩这类玩偶啊？”娜塔莎主动挑起话题。
“也还好吧，不过我的确喜欢这些小玩具……”雪莱娜轻轻点着小黄鸭的嘴巴，露出安心而又惬意的笑。
“之前在您的床上也是。”娜塔莎把整个身子都泡进水里，“那个小熊玩偶看上去相当破旧，应该也有些时日了吧。”
“哦，你是在说那个玩偶啊……”
谈及那个破旧的玩偶，雪莱娜黯然神伤。
“那个玩偶……是我五岁时父母去维内托城里给我买的礼物……”
“哦……”娜塔莎捂住嘴，她恨不得在心里狠狠地扇自己两巴掌。
自己就不应该提这茬的！让雪莱娜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了，这样不就是相当于在雷区上蹦迪嘛！
这绝对是她女仆生涯之中的重大失误！
“对不起，雪莱娜，我不该提这些的。”娜塔莎满怀歉意地说道。
“没事的喔。”雪莱娜微微摇头，“娜塔莎也并不了解我的过往，提到这些事也无可厚非嘛……”
“雪莱娜小姐……”
“所以，留下那个玩偶，不仅仅是对逝去父母的怀念，更是时刻提醒，督促着我——不要忘记对艾尔德克人的仇恨。”雪莱娜将那只小黄鸭捏紧，似乎是想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
娜塔莎默然看着她，原本恬静的小脸似乎被某种仇恨与憎恶给占据了，让她的面貌变得可怖，变得陌生。
她虽不认可这样以仇恨为推动力的行进方式，但她在儿时失去了太多东西。
正如现世的娜塔莎一样。
或许自己也是如此，帝国被倾覆，父母被送上断头台，自己也在那不久之后染上了绝症，只能靠着做女仆行当，和雇主贴贴维持性命。
她本可以享受贵族那般奢华的生活，但却被一场革命夺走了一切。
而自己又能去怪谁呢？
历史向来如此，不顺应时代潮流的东西，理应被倾覆。
而正是那些艾尔德克人过度干涉内政，才让诺曼陷入如今这般田地。
她不禁想，推动自己前行的又是什么？
仇恨或许能占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某种责任，驱使着她，枫红魔女的嘱托，与萨莉诺的承诺，不知不觉间，身为女仆的她已经背负了这么多东西了。
自己本该去劝说雪莱娜，不要沉湎于仇恨，若自己为它所噬的话，恐会酿成恶果。
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为其所噬呢？终究只是看待事情的角度不一样，自己也不该以高高在上的语气去劝说她。
“诶？”雪莱娜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一脸凝重的娜塔莎握住了自己的小手，像是抓住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似的，迟迟没有松开。
“雪莱娜小姐，我不会再让你失去那些你所珍视的东西了。”
如玻璃珠般晶莹剔透的异色眼眸盯着雪莱娜，年仅十六岁的她却作出了如此沉重的承诺。
“娜塔莎……”雪莱娜也反握住她的手，“现在我已经很幸福了，只是希望你和萨莉诺大人能够陪在我身边。”
“会的，雪莱娜，我会陪着你的。”娜塔莎点点头。
“虽然这么说显得我很自私……哈哈哈……”雪莱娜强颜欢笑，又低头望着自己那条残缺的左腿。
“这条腿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娜塔莎。”她忍不住哀怨道。
“怎么会？雪莱娜小姐，萨莉诺大人吩咐过我，要照看好您，我怎么可能会嫌您麻烦呢？”娜塔莎反问道。
“可……要是我……要是我没能失去这条腿的话，也不用这么麻烦娜塔莎了……我……”雪莱娜忍不住啜泣起来。
“失去这条腿之后，我曾一度想要自杀，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那时，我感觉自己被夺走了一切，真觉得自己没什么活头了……”
泪水滴落在浴缸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娜塔莎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雪莱娜……咱们都是被战争夺去了很多东西的人，但咱们得向前看，至少现在，我们还有彼此，不是吗？”
“谢谢你，娜塔莎。”雪莱娜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已经不知道向这位女仆道过多少声谢了。
“刚才我也说过了吧，我会成为你失去的那条腿的——”娜塔莎微笑着说道。
胸口的宝石项链在那一刻闪烁着亮眼的光辉，璀璨夺目，又是一股暖流汇入胸腔。
“什么……什么情况？”雪莱娜茫然地望向她胸前的那颗宝石。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境地，我也该跟你坦白了吧。”娜塔莎将胸前的宝石取下，将它展示在她眼前。
“这颗宝石名叫诺曼之心，是乌尔里奇皇室流传下来的宝物。”
说着，她将这颗宝石放在雪莱娜的手掌心上。
革命相关的回忆一并涌入她的脑海，像是在放电影一般，无数个记忆片段向雪莱娜袭来。
但出乎娜塔莎意料的是，雪莱娜的反应相当淡漠，如一潭深山里的泉水那般平静。
“原来是这样……”雪莱娜立马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将那颗宝石还给了她。
“你……你不觉得害怕吗？”娜塔莎疑惑地眨眨眼。
无论是卡拉还是萨莉诺，在接触到这颗宝石时，都或多或少会对此感到诧异，感到恐惧与不安，但看上去胆怯羸弱的雪莱娜却表现得相当平静。
这到底是为什么？
娜塔莎不由得心生疑惑。
“怎么可能不害怕。”雪莱娜微笑着回答她，“或许是因为我和你有着类似的经历吧，我对此并不感到恐惧，相反，我能感觉得到。”
“什么？”
“感觉得到，娜塔莎与我的胸腔间，同样怀揣着一股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