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坐在床边。
“真是的,方才雪莱娜小姐可真是奇怪,为什么一定要选大床房?”
床头柜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娜塔莎的心中充斥着疑问。
“你猜猜?”
雪莱娜的脸上挂着与她极不相称的坏笑。
她的手上拿着魔导吹风机,按下开关,鼓风口便吹出一阵热风,帮她吹干那头蓝色的碎发。
那是靠着魔导石模拟风系魔导术式驱动的机器,倒也不用像前世的吹风机那样插上插头,但是需要定期更换其内部的魔导石。
“再怎么想也想不通啊,雪莱娜小姐,按理来说,一个人一张床,自己能睡的空间也更大一些,为什么一定要选单床房?”
娜塔莎微微皱眉。
难不成这些女人都想跟自己睡觉?什么魅魔体质啊,自己的绰号只有天使,可不是什么魅魔!
“因为……娜塔莎在我旁边睡,会让我稍微安心一点……”雪莱娜一边吹着头发,一边说道。
吹风机的风声有些嘈杂了,甚至差点盖过了她的话语声,但这就够了,这声音足矣让她听见。
所以她真想跟自己睡觉啊……
娜塔莎很想这样吐槽,但后者或许真的只是缺乏安全感,自己也没必要恶意揣测。
于是乎,娜塔莎挤出一个笑容,接着对她说:
“那好吧,既然雪莱娜小姐这样要求的话。”
娜塔莎安分地躺在床上,刚盖上的被褥仍让她能感觉到些许寒意,但盖久了总会暖和的。
窗外风雪依旧,自己这样躺在床上,却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咔。”
雪莱娜吹完头发后,也放下拐杖,慢吞吞地拉开被褥,钻了进去。
“娜塔莎,你好暖和。”盖上被褥的雪莱娜如是说着,将手伸向她的小腹。
“呀!好……好冰……别这样……”
娜塔莎忍不住叫出声来。
“就让我稍微暖和一下嘛,娜塔莎……”雪莱娜嘟起嘴,向她乞求道。
“别这样突然放进来啊……”娜塔莎一脸幽怨,不知为何,这具身体的腹部显得格外敏感。
“对不起,娜塔莎,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睡真的……能让我感到安心……”她的语气中带着歉意,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贴近娜塔莎的怀里。
她似乎在发抖。
也不知为何会这样瑟瑟发抖。
“你还好吗,雪莱娜小姐?”娜塔莎关切地问道。
“我……自从经历过那次屠村后,我晚上老是会做同一个噩梦……没睡过一个好觉……”雪莱娜依偎在她怀里,声音略微颤抖。
“辛苦你了……”娜塔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这样的灾难的确会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毕竟她当初也才不过八岁。
娜塔莎能理解她,自己在布登堡那几天也是这样,睡不好觉。
“嗯……有娜塔莎在,我感觉安心多了……”雪莱娜把头埋在她那并不富裕的山谷之间,鼻尖似乎能闻到沐浴露的清香,以及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存了,养父是位军人,被鸽派调到国境线,基本上回不了家,能定时给她打点生活费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自己的求学路也只能靠自己来走,即便摔倒了也得靠着自己爬起来。
她几乎快要放弃自己的理想了,每次看到那条残缺的左腿,她都会抱怨,哀叹命运对她的不公,想对着天空大吼一句:
“我还有什么可活的!”
但她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在看完萨莉诺的著作后,这一份决心更加坚定了。
即便命运对自己不公,她也仍然要抗争到底。
所以她毅然决然地拄着拐,来到了维内托的城区求学。
“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雪莱娜。”娜塔莎仍抚着她的脑袋,对她轻声耳语道。
“我……”
雪莱娜感觉某种情绪正倒灌着,发了狂似的涌进她的喉管,原本想要在她面前维持体面,装作一副坚强女孩的模样,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哀伤。
想哭,想放声大哭,想埋在她怀里一直哭,哭到天昏地暗。
心里隐隐觉得,娜塔莎能够成为自己的依靠。
“呜……”
蓝发少女心底的防线被彻底击溃,悲伤逆流成河,从某道闸口涌出,化作泪水,沾湿了娜塔莎的衣裳,也沾湿了洁白的床单。
没有任何倾诉,或许那些倾诉的话语都融进了名为悲伤的泪水里,雪莱娜只是一味的哭着,渴求着安慰,渴求着拥抱,渴求着那位堪称完美的天使女仆给她带来的些许温存。
“娜塔莎……”她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在。”娜塔莎轻声应答。
“娜塔莎……”
“我在的。”
“娜塔莎……”
“会一直在的。”
雪莱娜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的名字,而她也不厌其烦地与之作答。
直到眼泪流干,悲伤倾泻而出,这一切才算是告一段落。
雪莱娜在她的怀中沉沉睡去,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安稳,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挂着恬静淡雅的微笑。
“唉……这些女人,一个个的都这么沉重……”娜塔莎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或许这些都是神明的旨意吧,让娜塔莎与她们相遇相识。
她们都有着自己的难言之隐,有着自己的执念,有着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虽然这些东西不尽相同,但无疑是沉重的。
娜塔莎所背负的,或许就是这些东西吧。
她不知道自己那略显单薄的肩膀能否扛起这样的重任,但她仍然愿意去尝试背负起这些东西。
自己……早就脱不开身了啊……
娜塔莎在心底感慨着。
但她并不会为此感到后悔,这是她的选择。
把雪莱娜哄睡以后,娜塔莎拉下台灯,客房陷入一片沉寂与黑暗。
寒风裹挟着雪花拍打着窗户,娜塔莎缓缓阖上双眼,不久后,便陷入梦境之中。
……
“哒,哒,哒……”
踢踏的马蹄声,雪花为寒风吹拂,拍打着脸颊,隐隐作痛。
再度睁开眼时,娜塔莎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匹骏马的马背上,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率领着中世纪诺曼帝国的铁十字军团不断向前走去。
周遭围满了身着黑色铁甲,头戴钢盔的士兵们,他们或持盾牌与佩剑,或持长矛,或持法杖,面容严肃。
火红色的长发在这片洁白的雪地中格外惹眼,仿若跃动的火苗。
自己……好像又成了那个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