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娘子知根知底后并没有产生任何隔阂，而是理所当然的亲近了许多。
她也不再我面前遮掩她有些与众不同的耳朵，我们有时候还会聊一些藏在心里的秘密。
比如她一开始拼命想留下只是因为想半夜偷偷吸我的血，久而久之真产生了情感，索性就赖着不走了。
我也坦白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也以为她是只妖准备下手弄死她的，但怎奈长得太好看还是下不了手。
“合着你真的是馋我身子！”
“别打，常儿。你一开始不也是馋我的血吗。”
好像我们半斤八两，不过我也敢保证我心上有她之后再也没有去看过别的女人一眼。
还有就是那天的江湖骗子，那老头子是真的看出了我不对劲。那包药粉我要是喝了当晚如果常儿喝我的血，那常儿绝对活不过那天晚上。
所幸娘子发现了，不然我连找人拼命都做不到。
我们回味彼此的小心思发笑，我们也都想了解一些彼此不知道的趣事。
她不再半夜趁我熟睡吸我血，取而代之的是我会在她嘴馋时满足她。
盛夏早已离去，秋风袭来。我们之前也种了一些谷子，收成还不错。这整的我不得不再建一个粮仓。
某一天我路过鸡舍，看见常儿在盘小鸡……盘的很认真。
羽翼未满的小鸡确实很好看，但可能是她天生的气质让这些动物有些害怕，都不敢靠近。
我走上前去，为她揉捏肩膀放松，然后把脸靠在了她的肩上享受着。
“平丘，我想要个孩子。”
“好啊，娘子想要什么都行。”
……
“等等等一下！你想要什么！”
我一开始没听清她的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常儿，有些事不能强求，这件事咱不是不再提了吗。”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给我整的有些懵，不过她转过身来，很认真的盯着我眼睛。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觉得可以。”
！！！
我越发听不懂什么意思，头一回听说人和妖还可以有孩子，脸上的表情有点难为。
“不不不，我不是说夫君你不行，一般人和妖是没法生孩子的。但是我们血妖有些特殊。”
她把我拉回房子里，关上了门，像是在回避着什么。
“这个秘密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平丘你要答应我不能跟任何人讲。”
这种事我也没必要跟别人讲，毕竟除了我还有谁会娶一个血妖老婆。
“放心，我的嘴可严了。”
“别贫，认真的。”
她捏了一下我的嘴，然后开始诉说有关血妖繁衍的秘密。
“也就是说只要往城中心那个血池里面加点你我的血，你就可以生孩子了？”
“虽然没有先例，但是我觉得能行。”
就常儿所说的这种方式是她们同族间可行，还没有过异族尝试过。
我思考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她本来应该是想跳起来问“为什么”的，但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能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那一个城里都是血妖，我要是进去不就算羊入虎口了吗。再说，这种被发现就相当于叛族的事，我怕你会受到牵连。”
我的回答非常坚定，她的眼神却有些暗淡。
“其实还有其他办法，若是不行，我可以自己带着你的血回一趟——”
“那更不可能！我不允许你去冒险！”
其实不论刀山火海，我自己去都无所谓。但我不想置她于危险当中。
“我们放着眼前美好的生活不过，去干那种事情，这又是何必呢。”
我扶住她的肩，想给她一些安慰。
可是她抓住我的手臂让我分毫不能接近。
“因为我觉得，平丘你不够幸福……”
“我明明已经很幸福了……那种事……我不在意的。”
我不太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的生活不算幸福算什么。
“就算你不在意——那我也在意——”
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她自己也没有底气去说接下来的话。
“夫君真当我没去过城镇里吗！你真以为你在外面什么样我不知道吗！
“我见过你被那些所谓的朋友调侃时忍气吞声的样子！
“我见过你路过青楼犹豫不决但又默默离开的样子！
“我还见过那天你因为我大打出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
“……”
我从未感觉常儿会偷偷跟着我去外面，所以外面的我做的一切都尊崇我的本心。
我可以忍耐别人对我的嘲弄，但我不能忽视他们对常儿的侮辱。我可能有过不好的心思，但都因为想到会对不起常儿而打消。
“我……”
“我知道平丘你爱我，你一直在忍耐。”
我无话可说，她托起我的脸，声音重回平静。
“我也爱着你。你被吹侃时我伤心，想带你离开。你坚持自我时我欣慰，但也感到自责。你被痛打时，我愤怒，我很想把他们都杀了……所以我想帮你。”
我知道她的坚决，但我也知道这中间的危险。但她的眼神就像是再说“你不同意我就哭出来”。
我不想让常儿掉眼泪，我也不想让她送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我们夫妻二人多年，你的身上早已沾满我血妖的气息。正常的血妖身上都或多或少会有其他族的气息，所以不出意外是没人会发现你人类的身份的。”
虽然我不懂什么气息之类的，但她说的似乎有道理。
“实在不行就用第二个方法。血妖不会同类相残，即使我被抓住了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她似乎倾向于自己回去，果然还是担心我。
但怎么可能？一旦被抓住，她们肯定会千方百计从她嘴里问出我的下落，即使不杀了她，那也会折磨她。
“我有第三种选择吗？”
“平丘，算我求你，这次你就听我的吧。”
她恳求着，但我什么时候没有听过她的？当我们有分歧的意见时，她总能说服我。
这次……
我多想这次是个例外……
我们最后还是去了血妖领地，临行前家里的活物都卖到市集上去。也就说明这次远行会要很久。
常儿很开心的实施着她的计划，正好顺路也当做一场旅行。我长这么大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带着一点紧张。
入血妖领地前，常儿让我喝了两碗她的鲜血，一股血腥味直冲脑海。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们会把这种东西当做美食，味道远不如猪血豆腐。
本来我是于心不忍的，但她说这么多年来从我这得到的可远比这多得多。
一切都和她计划的一样顺利，入城时甚至没有任何阻拦，我也觉得事情似乎再往好的方向发展。
血池就像常儿说的一样，猩红中透露出一丝诡秘。它没有厌人的血腥味，流动的鲜血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我们在血池前祈福，与我们同样的还有另一对血妖夫妻。
他们向我们问好，并祝福我们，我们同样回以笑容和祝词。
就像常儿说的，没有血妖会发现我是个人类。
我们向血池献出鲜血。
我们向血池索取新生。
血妖有一门独特的治疗术，可以快速愈合伤口，但无法对自己使用。
常儿胳膊上的伤口止不住地往外冒血，我无法用他们的妖术，只好带着她到没人的地方用我的血为她疗伤。
她捧起那一坛血水，用一种慈爱的眼神欣赏着，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运气好的话这样我们就有孩子了。”
她笑的非常灿烂，而我心中的那一片乌云也彻底消失。
因为不需要去探望家人，我们没有必要也没想着在这里长留。每多一会就会多危险一分。
所以我们趁着夜色准备赶路，但没有想到常儿的胳膊还没有痊愈，一丝血气被城门的守卫捕捉到。
我们很可能被带过去排查，常儿不敢赌，那样我被发现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所以我们选择逃！
夜晚下起了大雨，我们向猎物一样逃窜。雨中，我们的视线逐渐模糊，迷失了方向。
我开始后悔，终归是我不能完全安于现状。倘若当时我可以鉴定拒绝常儿，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
而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
“平丘，再跑快点。到了人类领地我们就安全了。”
她拉着我，没命的奔跑，但就在下一瞬间。
破空声划过我的耳朵，一股巨大的阻力迫使我摔倒在地。
不知何处射出的一只飞箭射中了常儿，她倒在地上疼的蜷缩着身子。
“常儿，我带你——”
她拍开我准备扶起她的手，力气很大，让我的整个小臂都失去了知觉。
“走！你快跑！”
追兵肯定已经在附近了，我不可能扔下她，所以坚决去拉她。
“听我的，平丘。”
她抱住我的头，因为疼痛而颤抖，用近乎绝望的声音求着我。
“不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我这次说什么也不可能动摇！我一定要带她走！
“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别说那种丧气话，咱还没被抓住呢。”
我很紧张，背起常儿没命的奔跑。
“平丘，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我并没有放弃，依旧迈着沉重的脚步。
常儿一开始还有些挣扎，不过她最后也是服软了，安静的趴在背上，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
“说真的，我非常珍惜和你的这几年。这几年绝对是我生活里最快乐的日子。”
“我也一样，没有你，我的生活或许还是和以前一样穷苦。”
……
我们都知道这或许就是我们最后的时光，不过我也没有任何怨言，除了那一份自责。但至少在无能为力面前，我们还可以死在一起。
“平丘……你听我说，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放心，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不想死，我也不想。我只祈求能再跑快一点！
而常儿她，似乎是在自说自话。
“即使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什么……”
一瞬间，我的大脑空白，两眼一黑双腿僵直摔了下去。
等到视线恢复的时候，我看见眼前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她浑身沾满雨水，肩上插着一只飞箭，脸上挂着的是憔悴和一阵悲伤。
“这样就好了，回你的家吧——忘了我……”
她最后擦去了我脸颊上的一抹血迹，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随后就起身消失在了雨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