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深陷在宽大的老板椅里，神色阴郁地翻看着桌上一部厚重如砖的相册。
相册显然有些年头了，泛黄的纸页浸润着时光的痕迹，虽然封皮和内页靠前的部分出现了些许破损，但是每一处都被会长精心地用透明胶粘补过。
说是相册，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前二十几页，贴满了会长用不同工具亲手绘制的人像。
最初简单的炭笔，到后来才被发明出来的钢笔、圆珠笔，直到翻过第二十五页，这些手绘的人像才被黑白照片取代；再往后，黑白照片也逐渐更替成彩色。
无论画还是照片，主角始终是形形色色的孩子，他们站在被定格的时光里，对着镜头外的会长静静地微笑着。
这些孩子们样貌各异，高矮不一，性别不同，但唯有一个身影永恒不变地伴在他们左右：
那是一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黑发猫娘，她如同一个孤独的时间旅行者，长久地伫立在每一代转瞬即逝的伙伴身边。
此刻，会长手中拿着一张刚从相册里抽出的旧照
照片里，站在她左手边的光头男孩开心地笑着，在她头顶的猫耳之间比了个“耶”的手势，他们挨得很近，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
会长捏着照片边缘，目光仿佛被钉住，紧紧锁在这个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的男孩身上。
其实，如果足够细心，翻看那些画和照片时就能发现，会长身后总萦绕着一团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雾，仿佛是她漫长岁月唯一的见证者。
而此刻，这团雾气就在她身后，随着会长情绪的低沉翻涌，逐渐变得愈加清晰。
黑雾的轮廓渐渐勾勒成一个年轻女孩的形状，若是岑英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个纯黑眼眸的女孩拥有和自己相似的容貌。
女孩无声地凝立着，目光落在身前会长那单薄孤寂的背脊上，脸上带着淡淡关切与忧伤：
“是不忍见他堕落至此吗……明明早就……割席断交了……”
黑影轻声说道。
会长似乎并没有听到黑影的声音，但她拿着照片的手却真切地攥紧了一些。
良久，会长长叹了一声，准备把手中的手中的照片扔进垃圾桶。
笃笃笃——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会长，我们到了！”
门外传来岑英和灵泽的声音。
“来了来了！”
会长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露出了日常所维持的清澈笑容，起身走向门口。
在门开启的刹那，她身后的黑影随风飘散，转瞬消逝无踪。
……
岑英和灵泽在老板桌对面落座，会长为她们每人斟上红茶。
她将那本泛黄的古老相册细心收拢，抚平翘起的边角，放入身后的书柜。
整个过程中，无论是请她们落座，还是起身烧水沏茶，会长都神色自然，眉宇间并无灵泽此前描述的低落迹象。
或许只是妹妹这次有点过于敏感了？
岑英抿了一口温热的红茶，目光从会长安放相册的背影移开，落在了老板桌面上一张照片上。
是会长和那个光头男孩的合影。
岑英好奇地拿起照片端详，看得出，两人十分亲密，就像自己和会长的关系一样。
“会长，这里还有一张相片忘了收……”
岑英刚出声提醒，就发现会长的身形顿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们，用一种过于平静的语调说道：
“那个啊……不重要了，帮我扔掉就好……”
岑英和会长对话引起了灵泽的好奇，她好奇地凑了上来，对着照片端详了一阵：
“这是会长和学院里前辈的照片吗？明明看起来关系很好，为什么要扔掉呢？”
“因为他……离开这里了……”
会长不知何时已经整理好书柜，语气淡然地坐回了宽大的椅子里。
然而，在她落座抬眸的刹那间，岑英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与哀伤。
但这种哀伤转瞬即逝，会长又重新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就仿佛那种哀伤从未存在过一样。
依旧是错觉吗？就像进门时会长背后如同幻觉般转瞬即逝的黑影一样……
还是如灵泽所说，会长确实有心事瞒着他们？
岑英放下茶杯，站起身，隔着桌子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会长柔软的发顶：
“会长，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告诉我们，好吗？”
出乎意料地，一向喜欢被摸头的会长，这次只短暂地享受了一会儿岑英掌心的温暖，便不着痕迹地偏开了头：
“我真的没事，别担心。”
“那就好。之前和你视频通话的时候感觉你情绪不高，如果没事的话真是太好了。”
灵泽看着岑英重新坐下，开口道，她并没有将岑英刚才发现的照片扔进身旁的垃圾桶，而是将其递还给会长：
“虽然照片里的前辈现在不在这里了，但是怎么能轻易扔掉呢？明明看起来那么要好……”
“是啊……明明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会长接过照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最终还是说出了这次叫两人来的原因：
“虽然黑蛇已经接受审讯了，但他拒不交代一些只有他掌握的重要信息。”
会长犹豫了一会，看着岑英开口道：
“作为交换条件……他提出想见你一面。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最后的审判结果。”
虽然岑英对于会长所说的情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但灵泽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双手撑着桌子怒气冲冲地开口道：
“哈？！他想得美！明明对哥哥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居然还有脸说要见她？做梦去吧！”
“好的，我会告知黑蛇，岑英不愿意见他……”
会长点了点头，打算用桌子上的座机拨通审讯室的电话。
但岑英阻止了会长的动作，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果黑蛇交代的信息对这座城市的治安有帮助的话，我愿意去一趟。”
听岑英这么说，灵泽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话。
她拽紧岑英的胳膊示意她不要答应。
看着妹妹忧虑和不解的眼神，岑英知道，这是妹妹不愿意让她再受到一丝的伤害，哪怕这些伤害只是言语上的。
“安心啦，如果他对我出言不逊，那我扭头就走就是了。”
岑英安抚了一下灵泽的情绪，在翻看了一会儿黑蛇的案宗后，示意会长带她去审讯室。
